“……怕山裡有狼。”

“白狼還是黑狼？”

李長安委婉勸道：“你要不要再睡會？”

“哈哈。不用了。”活了十九年，淩願此時才知道“尴尬”二字怎麼寫。摸了摸自己額頭的确有點燙，她怕自己再亂說話，隻好靜靜站在李長安旁邊一起“看風景”。可惜肚子不争氣地叫了起來。她心虛地撓撓臉：“多謝殿下昨夜相助，要不小女給殿下抓隻山雞吃？”

真的是餓了。淩願一邊哭着想沒有撒佐料的東西怎麼那麼難吃，一邊雙手抱着李長安剛抓來烤好的野兔啃得油光滿面。

李長安倒是矜持，對食物的味道也不挑剔。

淩願嗚嗚道：“你别看我，我現在好醜。”

其實李長安并沒有看她。

等不到回答的淩願自言自語：“為什麼我在這裡吃兔子啊，我想回家，這個兔子沒味啊，好難吃。”

“李長安，你為什麼不理我。”

“唉，我直呼安昭殿下名諱不會被砍頭吧。”

“李長安，你為什麼不理我。”

“殿下，能不能幫我保密啊。”

“我要喝水，我的水呢！”

“李長安，你為什麼不理我。”

“我好冷。”

“李長安，你為什麼不理我。”

“我好熱。”

“李長安，你為什麼不理我。”

李長安忍無可忍，用葉子舀了一瓢水遞給她。

淩願嫌棄地看了一眼：“我不喝生水。”

李長安：“……食不言寝不語。”

淩願：“那你為什麼講話。”

“我吃完了。”

“吃這麼快。噎死你。”

“？”李長安伸手去摸淩願額頭，燙得驚人：“你發燒了。”

“哦。難怪這麼熱。”淩願終于找到了原因，心安理得地倒頭就睡。

李長安眼疾手快扶住她的頭。攔腰抱起人來往洞裡面走，平放在地上。

石頭太硬，淩願睡得不舒服，哼哼唧唧，拱來拱去，好久才安分下來。

淩願醒的時候總是笑眯眯的，睡着了倒是緊皺眉頭，也許是生病的緣故。

李長安蹲在一邊，隔着一端距離，用指尖輕輕描繪她的輪廓。

“不要生病，快快好起來。”李長安小聲念叨着，鬼使神差地，她用手在淩願抿着的唇上畫了個道上揚的弧線，仿佛這樣就能使願望生效，讓淩願永遠快樂。

好軟，有點熱。

等一下，自己在幹嘛？！

李長安幡然醒悟，很懊惱地站起身，回到山洞口去。

不到兩個時辰，淩願醒了。并且一醒來就開始大叫：“有～鬼～啊～～”

說着，她用手指着天：“看，這是什麼？”

李長安湊過去仰頭看，石壁上不過是一些歪歪扭扭的線條。像是孩童随手亂刻的，和鬼沒有半點關系。

點了個火折子，兩人還在石洞内壁發現了很多這種歪歪扭扭的線條畫。繪有幾個紮着雙丫髻的兒童、一頭牛還有兩條狗。線條雖粗糙，但很是生動活潑。

“想不到這些還留着。”淩願喃喃道，“這裡是十日村附近嗎？”

淩願用指尖撫摸着石壁上的痕迹，撫摸着十年前十日村兒童玩耍的場景。他們不會文字，無法言語，但還是想辦法将這段友情保存在石洞裡，帶着孩童的天真，期待有人能發現這個驚喜。他們在向未來的人打招呼，無聲又大聲地宣高着珍貴的友情。

“殿下，”淩願忽然轉頭問李長安，“你說他們還活着嗎？”

“我不知道。”

“嗯，你不知道。”淩願點點頭，“可我知道，陳烈也知道。他們都死了。你說，會有人記得他們嗎？”

石頭能保存很久，千萬年時光轉變，會有另外兩個迷路的人再次發現他們嗎？知道他們存在過嗎？

淩願難得嚴肅起來：“之前約好的。殿下若不殺我，我就告訴你。聽好了。十日村、整個蘭北，乃至大梁，都存在一場巨大的騙局。整整九年。”

……

十日村舊址。

“這裡就是十日村了。”淩願指着一塊石碑，上面隐約刻了“陳家村”三個大字。

但面前那裡是什麼村落？不過一個很深的大坑，雜草叢生，累累白骨堆積其中，一具骨架挨着另一具，交纏緊密，卻也絕望。這裡俨然是一個巨大的埋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