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時,大理寺内。
淩願一身夜行黑衣,正蹲守在房梁上。毫無疑問,她是想偷點什麼,不過暫時沒有動,而是耐心等着。不多時,她輕聲開口:“一。”
“咚”。門外侍衛倒了一個。
“你怎麼……”詢問聲戛然而止。
“二。”
“三。四。五、六……”
地上轟然倒了一片。
“好了。”淩願滿意勾唇,從梁上利落翻下來。
她腳步輕快走向某排卷宗……不枉在上面蹲那麼久,觀察半天,很快就找到了需要的。那旁邊還正好躺了個人,她踢了兩腳,沒動彈。于是放下心來,伸手去拿。突然感覺一陣涼意。
!裝暈?
幸好她反應快,左腳一撤,堪堪避開那打算抓住她腳踝的手。
深知自己誰也打不過,唯一的優點就是跑路快。淩願三兩步跳上窗台,反手點了幾個火折子扔過去,輕松上牆。
她沒回頭,背後無盡長夜伴大火四起。霧濃露重,謾罵聲、呼救聲此起彼伏,煙霧中還混着某種草藥味……今日長夜,不得安甯。
*
長甯山,長甯閣頂。
淩願倒滿三杯酒,遞一杯給林梓墨。随後盤腿坐在他旁邊。
林梓墨看着遠處大理寺火光漸滅,很是憂心。他雙手接過酒杯,捧着喝了一口,味道并不熟悉,于是問:“什麼時候買的?”
“用不着買。主簿藏的。大理寺有的忙,先幫他喝了。”說着,她一飲而盡,贊道,“這蘭桂坊果然不錯,阿爺阿娘也嘗嘗。”笑着将剩下一杯倒掉。
林梓墨一陣沉默。淩願好似不甚在意,指指點點這城内風景,卻看一隊人馬朝長甯山奔來,火把連成一條長龍,來勢洶洶。
淩願贊歎大理寺效率不錯,起身披上鬥篷來到寶頂邊緣。林梓墨緊随其後。
長甯閣修于絕壁之上,寶頂外便是萬丈深淵,一眼望不到底。最後檢查一遍精鐵繩索機關,淩願一攏耳邊碎發,笑意盈盈,伸出一隻手邀請:“一起逃嗎?”
人下墜的迅速,鬥篷反而鼓着風,哧哧作響。幾縷發絲從帽裡鑽出來,争着往上。
林梓墨轉頭望向淩願,她正看着懸崖邊緣的官兵的方向,臉上沒什麼情緒。那原本漆黑的雙眸卻被崖上火光映得流光溢彩,似乎傲慢下又隐隐期待,冷靜中自有一份瘋狂。
他讀不懂淩願的眼神,也無所謂了。淩願說她要做很危險的事,他便心甘情願被連累,做她的共犯。
從來都是淩願将他從黑暗中拽出,所以無論是帶他脫離厭惡之地,還是拉他入無間地獄,他都認了。都是救他。他們是彼此唯一的家人。從長甯山躍下之前,他就已經瘋了。
梁都五年黃粱夢,再留不得長甯山。
很快兩人踏上堅實地面。林梓墨終于忍不住開口:
“為什麼要披鬥篷?”
“好看啊。”淩願微微歪頭,眨了眨眼。
林梓墨無語凝噎。
*
兩人走山内密道逃出梁都,一路往北邊城外走。長甯山本就在梁都北郭,不出一個時辰就到了安陽。
“所以,這些可能都是先生的手筆?”
安陽某客棧雅舍内,從密道逃出城外的兩人對坐着。
“嗯。”淩願右手沾了點茶水,在茶案上慢悠悠地畫圈,道,“淩府被查前一月,阿爺讓先生帶我去雲遊,因此躲過一劫。知道‘淩願’活着的人,不是和‘淩願’一起死在那場大火裡了,就隻剩解青雲解先生了。你說,你那時拿到饴糖為證,就認定淩府還有人在。但是淩府吃甘草饴糖的風氣,本就是解先生帶來的。”
她擡頭笑了笑,又接着說,“對了,我知道先生有個舊友,是個很好的郎中。這饴糖麼,好像也算門藥材。”
“這樣說來,先生恐怕不隻是……”林梓墨有些驚訝,又覺得這事似乎是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