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府門前,金惠等人疾步走了出來。
再見,高高在上的大房母女,已然恭敬地跪在林見歡的腳邊。
謝淮舟的矜貴之氣壓得林念挺不直後背,可她眼睛裡的憤恨難消。
人靠衣裝馬靠鞍這句話,如今在她這三妹身上體現的淋漓盡緻。
林見歡身上穿的是貴女們趨之若鹜的浮光錦,頭上戴的是珠钗寶石,而她的身邊,站的是京城所有閨閣女子都想嫁的京城第一男兒郎。
她如何不嫉妒?
她怎能不嫉妒?
對于林念的幽怨,林見歡自然是感受得到,她權當沒看見。
隻是同謝淮舟一并入了内。
東院前,桃花樹冒出了嫩芽。
林見歡眼眸落在樹上的千千結上,故作不經意道:“日後怕是鮮有機會能回來,倘若我那弟弟在,一定會問這桃花樹結果幾何。”
她嗓音很淡,随風鑽進金惠的耳朵裡,聽得她直發虛。
此話也吸引了林蘭的注意,算來也有許多年頭沒有回府,從前她覺得她這個小侄女是不禁風霜的小花,因為她生性太過純良,而這林家吃人。
可如今再次見到林見歡,她已然是枝頭盛開的花團簇簇,淡然又帶有鋒芒。
她能成長如此,林蘭是極欣慰的。
桃花樹下,謝淮舟深知林見歡話裡有話,便道:“你既喜歡,改日我便命人将它移到你窗台外可好?”
少年郎本就意氣風發,再配上他這春花爛漫般的眼眸,很難讓人産生他真的心有所屬的錯覺。
林見歡不這麼想,但在場衆人都看在了眼裡。
她想,她一定會好好報答這宿敵的恩情,最起碼沒有話本子裡讓她顔面盡失,而是陪她做戲。
北面廳房,婢女魚貫而入。
方采撷的鮮花插在玉瓶,新采摘的瓜果擺在玉盤,連菜肴的食材都是請京城最好的酒樓廚子做的。
從裡到外,都是對謝淮舟來到的重視。
就連還在外辦差的林正,都快馬加鞭地趕了回來。
他一路風塵,在進門前,細心地撣去了袍角的灰。
林見歡同謝淮舟坐于主座,掃過這緊趕慢趕布置的一切,“原應該過幾日來,這倒是讓伯父伯母費心了。”
金惠見林正進了來,忙開口道:“老爺早早就吩咐下了,就是為了等小王爺王妃來。”
她如此說,是為了給林正在謝淮舟面前露臉的機會。
而林正自然是很滿意他這終于開了竅的夫人,躬身道:“見過小王爺王妃,因陛下吩咐,耽擱了時辰,還望小王爺莫要怪罪。”
說完,他悄悄探尋座上人的神色。
隻見謝淮舟單手把玩杯盞,連眼皮都未掀一下。
他眼神劃過落寞,又覺得自己愚蠢,竟以為提到陛下能得到小王爺的重視。
這下他再也不敢多說話,低垂腦袋入了坐席。
林見歡抿茶的嘴角微揚,她這大伯父這麼多年不能升官是情有可原的,想借此攀關系,可真的是太瞧得起自己了。
廳内寂靜,隻聽得到湯匙碰撞碗壁的聲響。
林正不敢多說話,想讓金惠打圓場,可轉念一想她的莽撞,隻能看向對面的林蘭。
林蘭筷箸頓住,對上了林正那示意的眼神,不由暗暗冷嗤。
有需要的時候,就想到她了。
她呷了口茶,慢悠悠地和林見歡搭話,“歡兒,你這腰間的玉佩很是特别。”
林見歡順着她的話頭,也就解開了腰間挂的盈盈玉佩,放在手裡翻着面,嗓音含笑,“小姑好眼光,這玉佩來頭可不小。”
“哦?”
林蘭很是好奇。
不僅是她,在座的其餘人也都好奇地擡頭看林見歡所說的玉佩。
當林正看到那玉佩時,差點憋不住笑意,想要替金惠認下這玉佩時,卻被一旁的婦人拉住了。
隻見金惠臉色慘白,絲毫不敢擡頭。
這副做賊心虛的樣子讓林正不明所以。
謝淮舟瞥了眼小姑娘手裡玩弄的玉佩,眸中帶笑。
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中,林見歡粉唇輕啟,一字一頓道:“我平日裡沒什麼旁的愛好,就喜歡從死人身上找寶貝。”
她晃蕩起手中的玉佩,“這個也是死人身上的,你們看這光澤,多麼好看”,她眼神掃過衆人,直到落在婦人身上,“伯母以為呢?”
淡淡一問,竟讓金惠手撥落了筷箸,她語不成調,讪讪笑道,“小王妃喜歡就是最好的。”
林見歡頗為贊同她的話,随手将玉佩投擲在了林念腳邊,“到底還是伯母了解我。”
她一臉純良,看向林念,“大姐曾說過,你我姐妹有福同享,如今我有了好東西,自然也是要給姐姐的。”
“這玉佩,我便贈與姐姐了。”
林念擰眉看着滾落腳邊的玉佩,下一秒,撲通屈膝跪在了地上,攥緊玉佩的指骨泛白,“民女謝小王妃賞賜。”
她要忍,忍到她也能飛上枝頭的那一日。
這頓飯,有人吃得舒心,自然就有人吃得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