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姆傀儡,法術人偶的統稱。
造型與材質都沒有統一的标準,稻草紮成的簡陋玩偶,精靈的比所有人類國度還要古老的八足結晶巨兵,他們行動的原理都是類似的。
模仿生靈而造的死物,施法者操縱它們的關節,使他們如主人希望的那樣醒過來。
死物蘇生在太古之民眼裡何其神聖,又何其恐怖,足以成為其操縱者威能與權威的佐證。
這也是法師這一詞的由來,在所有法術理論都還沒有成文的年代裡,在幾乎所有的古語中它的含義都如此地類似————上天的祭祀、神明的代理、冥界的信使、大地的化身。
傀儡術也是現今法師學徒時期最重要的功課,雖然不負責任的師傅也許隻叫自己的學生操縱田野裡的稻草人,晃蕩着雙臂,聊勝于無的逆風蹦跶一圈便了事,但這項技藝論複雜也可以耗盡技藝高超的法師畢生所學。
關節多寡,重量幾何,反應敏捷還是遲鈍,都可以最直接地體現出操縱者的經驗與功力。
碎石與粉末撲打到衆人身上,掠過發絲,刮破他們的臉頰,侵入他們的口鼻。
還不等第一聲喊叫出現,巨大的黑影就覆蓋了他們的頭頂,由上落下。
護……護盾!
瑪德蘭娜捏緊法杖想要施展法術,但地面上下震動把她颠得無法維持站立的姿勢,她摔倒在地上,捂着腦袋,全身僵硬,被驚吓到連發抖的餘力都沒有,咬着嘴巴感受着狂跳的心髒,在黑暗中無力地等待着。
落石的聲音還在繼續,比之前更加粗重,擡起又落下,正在向她這邊靠近。
一步又一步。
嘴唇上一陣疼痛,溫熱而帶有鐵鏽味的液體滲到她的嘴裡,瑪德蘭娜無法抑制地發出細微的哀鳴,可身體還是動彈不得。
這時她聽見了更輕但她更熟悉的聲音,輕質铠甲上鐵甲的碰撞聲響,有人向她狂奔過來。
瑪德蘭娜掙紮着從法袍的間隙朝上看,高大的騎士點亮了一盞燈光微弱的油燈,借着那如同暗夜雜草裡螢蟲一般的光芒趕到了她的身邊,架開了鋼盾,往上頂起,迎上往他們踏來的石巨人的一腳。
巨石腳掌壓下,與鋼盾相撞,粗重得幾乎要刮傷人耳膜的撞擊聲過後,騎士的鐵靴被踩得肉眼可見地陷入了地面。
瑪德蘭娜看着于格被壓得佝偻起來,他的身體微微顫抖,握着鋼盾的手套上滲出了鮮血。
她的神智這時才漸漸歸位,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
“于格!”瑪德蘭娜哀聲叫到。
“小姐,您的法杖還在手上嗎?”
“是的——我——”
“請支持我,否則——”
“好、好的!”瑪德蘭娜眼睛不由自主地變紅了。
不止一個人告訴過她。
亞曆克斯、她的老師、她見習時的夥伴都這麼說過。
瑪德蘭娜你理論沒有問題,操縱也很精細,複雜又偏門的法術構造也記得分毫不差,但是——你的應對太慢了!此外還特别容易忽然動彈不得,這是相當糟糕的特質,它讓你在一些最關鍵的時刻表現得更差,甚至危害到你自己的性命。
瑪德琳你不适合動用武力的場合,你一定要避開這樣的狀況,記住你的職責并不在那裡——
瑪德蘭娜的胃抽痛起來,雙手環握住八角十字的法杖,杖柄發熱,十字中心的機關飛旋微微震顫。主啊,瑪德蘭娜在心裡默念,請幫助她,請守護她的同伴,無論從她這裡取走什麼樣的代價都可以,請庇佑她絕對不會失敗!
喬治娜伏着身體,她剛剛及時反應,減輕了自己的體重,用風把自己吹到牆邊。
她們借着法杖的微光,盯着那尊巨像和巨像腳下的幾乎要淹沒在黑暗中的人影。
那些人似乎隻有一盞小小的燈,而且燈光馬上就要熄滅了,幾個人的影子随着飄搖的燭光,掙紮着晃動。
喬治娜眉毛緊鎖,該死!它是準備把他們踩成肉泥嗎?那幾個人看起來也支撐不了多久了——
但當喬治娜都快要不忍心繼續看下去的時候,巨像腳下的光芒卻在不斷擴大,仿佛那渺小的燭火終于被引到了明亮的出口,潔淨而充盈的光亮從一點溢出、膨脹,漫過燭火,漫過要麼站起要麼跪坐在地上的人影,光造的半球擴張到巨像的腳邊,将微小的人類和巨大的石像隔絕開來。
多重護盾!喬治娜一愣,随後馬上身體往前,借着護盾的光芒仔細辨認着那裡的情況,巨像衛兵的腳沒能再往下壓下去,是起作用了嗎?
在那裡的三個人影果然就是修女和騎士,還坐在地上的應該是布洛克吧,他一直都是由騎士背着的。
可是……等等!這樣一來操縱傀儡的法師在哪?
而且這種精度、這種力量、這種身量的傀儡……以人類法師的能力怎麼可能?是說有複數的法師?
裡昂和米赫爾躲在仍一動不動呈現坐姿的巨像衛兵的背後,被拽過來的時候裡昂還驚恐萬狀地問精靈萬一這個巨像也站起來要把他們踩扁那怎麼辦?
但米赫爾告訴他那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