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在他一番滔滔不絕的努力之下,沉默一晚上的左使終于開口了。并且一開口就是個大的,來了道驚天霹靂。
淺藍色的眼眸迷惘地望着空中四散漂浮的細小塵埃。應向離眼睛發怔,低聲道:“…你覺得,教主的武功怎麼樣?”
肖映戟悚然一驚。
他第一反應就是去看看對方的脖頸。在發現無任何異常後他才松口氣。肖映戟心中暗道壞了。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一個比一個急着送死?
可楅衡卻沒有反應…
一時間他也拿捏不準對方的意思。隻能賠笑着含糊道:“教主武功蓋世卓絕,光伸個指頭就能摁死十個我。小的哪裡能評判這個…”
對方又垂下頭,一語不發。面上似乎還帶了點消沉。
肖映戟不敢再說,忙轉移注意将話題往别的上面引。他生怕應向離想不開真做錯事,急地幹脆把話挑明了:“左使大人您千萬别灰心。其實我看梁姑娘根本也是對你十分在意的。”
他半蒙半編了好些梁曼對他在意的表現,想唬得對方振作一些。可惜應向離仍是沉郁地提不起精神。
浪費了一通口舌絲毫不見效果。他隻好悻悻地滿上酒:“…唉。應左使,你呀其實是輸在見的人太少了。她一個镖局出來的什麼三教九流都見識過,自然是不比尋常人尋常姑娘好哄喽。”
對方擡頭,略略不解道:“什麼镖局。你之前和她見過?”
肖映戟想起這個人幾乎從不關心什麼江湖或者身邊事。笑道:“你看看你看看,左使大人,這就是出門少的壞處吧!…她脖子上那個吊墜我都認得,不就是晉州單門镖局單镖頭的信物嘛。”
說着又絮絮叨叨念:“不過這兩年不知怎麼,晉南雙刀也不在江湖上露面了。上次還是聽說單湛帶人把一窩拍花子的給端了…但要我說,這事确實幹得好!…”
他完全沒察覺出對方面色逐漸慘然。說着說着,冷不丁想起時間不早了,肖映戟這才慌忙住了嘴。
借口放水匆匆過去瞅了一眼,人果然沒有回來。這下他是真慌了。
懊惱地一拍腦門三兩步奔回屋,卻見應向離呆呆坐在原地。忽然,他猛地拎着壇子仰面咕嘟咕嘟喝了個一幹二淨。
喝酒哪有這麼個喝法的,這下可真是虧死了!肖映戟心疼的不行:“…應左使您慢點!這酒不能這麼喝!”
對方狠狠将酒壇一摔。“啪啦”一聲,帶着酒香的碎片四散濺了滿地。應向離胡亂抹了把嘴,扯開領子粗重地喘口氣:“還有酒麼?”
現在哪還是喝酒的時候!
但已經來不及了。對方一腳踹開床闆子,從底下又拖出壇酒。拍開酒封就對嘴牛飲起來。
肖映戟又是心疼酒又是擔心梁曼。他左右急的團團轉,最後隻得憋不住地大吼:“左使大人,我剛才發現玄宮門被打開了,您快去看看吧!——别是梁姑娘進去了!”
……
等聽到遠處響起腳步聲時,梁曼正頭朝下栽在一堆沙土裡。
她滿頭滿身地撲的都是沙子,渾身狼狽又尴尬。
…真丢人。
她也沒想到,自己的第一腳就那麼倒黴的踩中石階上的機關。還沒等反應過來就昏天黑地掉進一個堆滿沙土的房間。
火折子早不知道摔哪去了,她什麼也看不見。一掙紮身體就不住跟着沙子簌簌往下陷。為了防止被活埋,她隻能驚恐地保持原樣一動不動,大氣也不敢喘。
而在掉下來的瞬間,她還聽到上空的機關咔嚓咔嚓動了。無數弩箭歘欻欻從黑暗中射出,奪奪奪分别釘到對面牆上去了。
…看來應向離說的這裡很危險并沒有絲毫誇張的成分。
這下梁曼是真的老實了,紋絲不動地趴在沙子上乖乖等人來撈。
等啊等的。人都開始犯困打盹了,外面也沒有任何聲音。也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
心底的驚惶越來越盛,可根本不敢動彈。隻能咬牙堅持着。
直到頭頂傳出沉悶腳步聲。
一時間她也顧不上什麼冷戰和讨不讨厭了,這個時候的應向離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天神下凡。梁曼按捺下心中急切,小聲呼喊:“…向離,我在這!”
腳步頓了頓。他停了片刻,才慢慢向這個方向走來。
梁曼被拉了上去。
火折子“嚓”的點燃。
微弱的火光下,眼前的正是應向離面無表情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