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加班時,她會帶着保溫桶出現在律所。鳗魚飯的香氣驅散案卷的沉悶,她窩在沙發上批改文件,遇到不懂的法律條款就舉着文件小跑過來:“劉大律師,這個條款的司法解釋是不是這樣理解?“月光透過百葉窗灑在她發梢,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與我在文件上的批注重疊。
暴雨突至的傍晚,我們擠在便利店屋檐下分食關東煮。她被辣得直哈氣,卻非要喂我魚餅:“明明是你不能吃辣,怎麼每次都點特辣湯底?“我笑着吞下她遞來的食物,辣意與暖意同時在心頭蔓延。
最難忘的是某個台風天,我們被困在女巫店。蘇璇突然站上舞台,接過阿Ken的吉他,生疏地撥響《月亮代表我的心》。跑調的旋律中,我看見她耳尖泛紅,眼睛卻明亮如星:“說好要讓我學吉他,結果每次都隻顧着教我和弦指法!“我走上舞台,握住她按弦的手,帶着她重新開始,雨聲、琴聲與笑聲交織成獨屬于我們的浪漫。
然而,這份甜蜜在三個月後的秋分前夜戛然而止。暴雨砸在落地窗上發出擂鼓般的聲響,蘇璇接完電話後沉默許久。她垂眸摩挲着無名指上的戒指,珍珠耳釘在台燈下泛着冷光:“集團總部突然召回我,說是要參與東南亞市場并購案...“
“需要多久?“我握住她冰涼的手,觸到虎口處磨出的薄繭——那是她偷偷學吉他時留下的。
“最短三個月。“她的聲音被滾雷碾碎,“他們...不允許我和外界頻繁聯系。“我想開口說些安慰的話,卻發現喉嚨像被棉花堵住。
次日清晨,行李箱滾輪碾過玄關大理石的聲響格外刺耳。蘇璇踮腳取下頸間的藍風鈴草項鍊,金屬鈴铛輕撞發出清脆聲響:“等我回來。“她轉身時,真絲襯衫後領露出的蝴蝶骨微微凸起,像随時會振翅飛走的蝶。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電梯門後,手中的項鍊還帶着她的體溫。
三個月後的律所午休,匿名快遞的牛皮紙袋帶着鹹澀的海風氣息。褪色照片上,蘇璇穿着銀灰色高定禮服,身旁站着西裝革履的陌生男人,香槟塔折射的光斑刺得人眼眶生疼。照片背面的字迹暈開了水痕:“别等我“。我攥着項鍊沖進暴雨,金屬鈴铛在雨幕中發出細碎嗚咽,與記憶裡她發間的香氣重疊成無法觸碰的幻影。街角音像店突然傳來《Summertime》的旋律,貝斯聲震得玻璃震顫,恍惚間又看見她在燒烤攤舉起酒杯,藍風鈴草美甲輕碰杯壁,泛着珍珠母貝般的光澤,而如今,隻剩我一人在雨中,守着這些破碎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