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程感覺自己像被關進了一個巨大的不透風匣子裡,明明能聽見外面世界的聲音,卻無法做出任何行為。
他四肢僵硬,站立在原地,伸手抓住了身旁跑過去的一個學生的手臂。
對方眼神迷茫,原本不耐煩的語氣因為注意到裴程的神色不正常而轉為關心。
“同學,你怎麼了?”
裴程此時臉色慘白得吓人,他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又急切地詢問:“我剛剛聽見有人跳樓…是,是真的嗎?”
“是,是啊…”同學被他的臉色吓到,結結巴巴地補充,“我是第二考場的,也在藝術樓,确實有人跳樓了,好像是第一考場的…”
“不說了,我得回班上了,老師不讓去現場…诶?同學,同學,不要去現場啊!”
裴程奔跑在教學樓裡,他想先回班上去看一下,林長赢說不定早回班上了…沒有,為什麼會沒有?
班上坐滿了同學,班主任也站在講台上,看見他風風火火地跑來,都投以詫異的目光。
除了他的座位,還有旁邊那個位置空着。
“裴程,你要去哪裡?”
班主任的聲音被他甩在腦後,裴程跑得呼吸都開始困難,腦子裡一團亂麻。
想到不應該這麼跑步的,跑步姿勢錯誤的,步伐也混亂的,這樣會很快疲憊;
又想到早上和林長赢一起上學的時候,他們的對話。
“昨天你媽媽有說你什麼嗎?”
倆人今天起得都早,在前往公交站的路上,吃着早餐并肩走的。
林長赢大口大口地吃着手中的面包,聽見他說話,身體頓了頓,随即毫不在意地說道:“沒有。”
“是嗎?”裴程當然不會相信,他偏頭去看身邊的人,一眼就看見了那抹淺紅色痕迹,“她,她又打你了?”
驟然提高的音量吸引了身邊路人的目光,但裴程一副不管不顧姿态,強行讓林長赢停下了腳步。
林長赢拗不過裴程,隻能無奈說道:“沒事的。”
反正他都習慣了。
習以為常才是最可怕的。裴程看着林長赢安靜吃東西的樣子,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沖動,他想帶着對方一起逃離這裡。
“别這個表情。”
對方不知道是真對他悲天憫人的神情感到惡寒,還是為了掩蓋别的事情,總之嫌棄地走遠了幾步。
裴程默默跟上去,遲疑後開始強行讓自己顯得樂觀,笑嘻嘻地找起其他話題。
林長赢有一搭沒一搭地附和他的話,倆人一路有說有笑地到學校門口。
裴程想和對方告别,又想起考試期間不需要去檢查校牌佩戴,他向校門邁出一步,留下了停在原地的林長赢。
裴程出聲詢問:“怎麼了?今天不是不需要檢查嗎?”
林長赢站在原地看着他,目光直愣愣地又像透過他在看其他地方。
裴程順着對方的視線看去,看見了靠近校門口位置的光榮榜,“林長赢”三個字高居榜首。
“嗯——不愧是林學神。”
裴程笑着打趣,但往常一貫會回怼之人此次沒有立刻說話,隻是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又移開。
他拿不準對方的态度,隻能嘗試性提議,“走吧,馬上要開始最後一場考試了。”
林長赢點點頭,邁步進了校門,一句話,輕飄飄地落入裴程的耳裡。
“裴程,我突然有點害怕考試。”
“我媽說,如果我這次考不好,就去跳樓算了。”
“活着也沒用。”
裴程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向藝術樓跑去,樓道間已經沒有學生走動的身影,為了避免事情鬧大,學校強行将學生關在了教室裡。
他壓下想要嘔吐的欲望,再一次提速,終于在半分鐘後看見了新修成不久的藝術樓影子。
雪白的瓷磚牆,金色的“藝馨樓”字樣挂在其上,幹淨整潔的和周邊已經長上青苔的房子形成鮮明對比。
裴程不是第一次來這棟樓,平時美術課,音樂課都會在這裡進行,雖然一周一節,但這棟樓的建築風格足以給每個學生留下深刻印象。
平日裡最喜歡看着的玻璃走廊此時沒了吸引力,他的目光緊緊盯着地上那一灘鮮紅的血液之上。
救護車的聲音已經遠去,學生被老師困在教室,校領導大概率不會出現在現場。
裴程壓下心底的不安,擡頭和站在血迹後面台階之上的人對上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