緒晶一滞,多了點怨念——如果來的是貝莉的話,他可以讓對方短暫地忘記工作的煩惱,找間氣氛恰當的咖啡廳一起品嘗些美味糕點、聊聊天。
可是斯拜徳爾這位老顧客平時就已經和他做過一模一樣的事情了。
斯拜徳爾無辜地聳肩,“行吧,還是我來帶路吧。”
“我可知道不少好地方。”領路的人給緒晶留下了燦金色的後腦勺。
豔陽高照,躲避午間日曬最佳方式正是躲到餐廳裡享受着涼爽的室溫,順帶大快朵頤着美食。
炙烤的香味鑽進鼻腔,彷佛肉烤制的過程聞得一清二楚。原汁原味羊排搭配輕盈的紅酒汁作為淋醬。在隔壁的忌廉海鮮燴飯同樣誘人,奶油混醬飄香滲入飽滿了飯粒,口感濕潤又綿密。
少不了每頓餐食必備的裡可達芝士和芭瑪火腿,爽甜清香的綠寶石葡萄夾在中間,中和掉發酵和腌制過度的鹹味。還有皮酥肉嫩脆豬手,一口下去脆皮的破裂聲下的汁水,帶着油脂的晶瑩從肉的紋理滑落。
“這就是你說的好地方......”緒晶話語含糊,手中的刀叉迷茫地愣住無處下手,滿桌子的美食他連眼睛都不知道放哪。
斯拜徳爾細嚼慢咽,把一大塊豬肋排變成适口大小的肉粒,盤子裡的食物被編排得井井有條,彷如準備演講前的稿子。
他把裹着蜂蜜的熏鴨肉往緒晶面前一推,“難道不算嗎?”
緒晶腹诽,他們隻是換了一個地方吃吃喝喝,還以為斯拜徳爾要帶他去哪呢。
那和他帶路想做的事也沒什麼區别...雖然這裡的東西味道确實很不錯,緒晶必須承認,要他自己做主找餐廳的話未必有媲美得上這家餐廳的更好選擇。
無論是食物的種類還是美味程度都完勝緒晶在尼爾得城鎮上嘗試過的餐館。
他們所處的是餐館的二樓,透過窗戶還能看見街道的風景,不急不徐的人流。對着玻璃往後靠一些,視野又回到了餐館内——
昏暗的燈光伴随醉人的旋律,處在這個氛圍裡彷佛聽見了情人間的你侬我侬——噢這不是幻覺,緒晶耳邊的确傳來了一對對情侶的調笑和低語,坐在二樓的幾乎都是戀人們。
還有一桌是三個人的......好吧那是他們的孩子。
緒晶覺得氣氛隐約地暧昧了起來,有點不自在地扭動了一下,拿起面前的氣泡水一飲而盡。
可惜刺激清爽的口感隻是暫時的。他發現了空杯子旁邊放着的深棕色瓶子,這哪裡是什麼氣泡水。
斯拜徳爾貼心地解答,“圓環莊園特供的水蜜桃特調酒。”
明明是澀口又宜人的開胃酒。
酒後的熱意要燒到緒晶的耳朵了,他憤恨無奈地戳着烤野菜,沾點清爽的香草醬還可以壓一壓喉嚨的灼燒感。
“看來你還沒吃飽,要不再來點其他的,譬如——”斯拜徳爾說着就要把手伸到菜單上,被緒晶倏地一把壓住了。
緒晶巡望了眼滿桌子沒什麼變化的菜肴,都不知道斯拜徳爾哪裡還能說出“再加點”這種話。
斯拜徳爾妥協了地放下菜單,“好吧,那待會去吃甜品的時候再收尾。”
“甜品?”緒晶目瞪口呆,艱難地把沒嚼完的西紅柿咽進肚子,怎麼也沒想到還有下一輪。
——待兩人從某家布置得柔和粉嫩、冒着甜膩氣味的甜品店出來的時候,旭日已經落到了雲朵山線的後面,泛出金邊了。
緒晶捧着肚子,不敢想象他居然和斯拜徳爾今天的“約會”是從大中午吃到了日落黃昏,他們将近一半的時間都是在椅子上中場歇息度過的。
緒小少爺以前對食物并不熱衷,也許是當初淪落在外實在是餓久了還是累着了,緒小少爺現在見不得食物被浪費。
隻要是被送上桌子的,他都會讓食物不枉此生地安詳葬送在肚子裡。要是管家先生看到小少爺現在的“落魄”怕是會感動得拿出手帕按着眼角淚光。
“真是一次讓人難忘的約...呃邀約。”緒晶打着飽嗝,感歎道。
他羨慕地看着斯拜徳爾勁瘦的腰身,懷疑是那件背心的功勞,不,說不定這人還穿了束腰!
斯拜徳爾掃了眼緒晶肚子上的微微弧度,“看來你吃飽了。”“謝天謝地你終于看出來了。”緒晶還記得剛才這位先生還問他需不需要外帶。
得到答案的斯拜徳爾先生露出了緒晶見過他以來弧度最大的微笑。
“可是我還沒有吃飽。”斯拜徳爾說。
緒晶還沒辦法理解——從剛才那些豐盛如同宴會的大餐中居然會有人沒吃飽的事實。
突然——緒晶一陣天旋地轉,在栽倒地上之前,他感覺自己被斯拜徳爾預料般地穩穩接住。
斯拜徳爾的眼睛堪比西墜的斜陽,盛大的餘晖糅雜了夜晚即将噴薄而出的深沉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