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糾葛了一路,他沒有再勸緒晶離開,也是因為他早就料到了結局。
大海和陸地之間有明顯的界限,洶湧的浪拍在礁石上最後也成了細碎的水簾,水能漫到陸上的地方有限,人也是如此,細瘦的人足能邁進的海域有多深不言而喻。
“回去吧,大海不歡迎人族。”
海浪聲替艾祀話語間即将分别的情緒收了尾,蓋住了些許難過。
“胡說八道,我還沒下去怎麼知道它歡不歡迎我。”緒晶的起床氣沒消,撒在了海上。
“那你要怎麼下去,人魚的領地可是在海平面的盡頭之下。”艾祀的語氣毫無波瀾。
“你住在海底,你怎麼可能沒辦法。”
“有辦法也是人魚用的辦法。”
兩人你來我往地僵持不下,波光粼粼的海面望久了無論是人還是人魚的眼睛都快被閃花了。
戴維斯不再數海面上躍出的小魚,插在兩人中間憋屈出聲解圍:“有辦法的,以往人族過來交易都是用的水屏球。”
艾祀冷箭般的視線射了戴維斯從頭到腳,差點把人凍成千年幹冰。
緒晶聽到了下水的方法,也不急了,轉而好奇地追問:“人族和人魚還能有交易?”
他之前可是看着給漁夫打工的艾祀懊悔地把捕來的海鮮全部放了回去來着,把漁夫氣得跳腳。
戴維斯卻不敢再說了,牢牢地閉上了嘴,他偷摸地窺一眼艾祀,差點又被餘下的冰錐刺到了。
盡管艾祀從昨天開始就陸陸續續勸了緒晶好幾回,可惜早在昨日的房間裡,當緒晶問他是不是不想回去,自己啞然的片刻就已經暴露了内心的猶豫——順帶讓他在緒晶面前失去了拒絕的先機。
再加上一個多嘴的戴維斯......
“走吧。”艾祀歎息道。
……
作為身份尊貴的人的仆從,多嘴顯然不是應該出現在戴維斯身上的品質。
戴維斯隻是對緒晶抱有認可的好感,無論是在岸上這段日子收留了艾祀大人的恩情,還是選擇陪伴大人離開直至現在,種種行徑— —不管緒晶實際出于什麼原因,從結果來看,這些都是能讓他這位大人高興的選擇。
即使艾祀表面不顯。
想到這裡,細微的水流悄息地在戴維斯下水後長滿了鱗片的指節間流動,以準備随時加固包裹住緒晶的水球屏障。
從岸上到千尺,看似脆弱的屏障紋絲不動地罩着緒晶來到了海底深處,緒晶從内部伸着指頭輕戳,堅固的形狀居然跟他的手指出現了凸痕,多了一個小疙瘩,緒晶正準備印出一個自己臉的形狀——
“它會被内部的力量導緻破裂,破了我也救不了你。”艾祀睨了一眼好動的緒晶。
後者乖乖收回爪子。
水球被戴維斯推着離一條漩渦水流形成的管道越來越近,被禁锢在球裡的緒晶根本沒能掙紮就被驟然吸了進去,困在裡面的緒晶隻覺得被瞬間抛了起來天旋地轉,周圍是潺潺流水聲,直到啵地一下管道的尾端把水球排了出來,漂亮的弧線抛出了兩人一球。
緒晶扶着球壁,被翻轉了不知道多少回的腿還軟着,站也站不起來。
“忍一下。”艾祀突然道。
艾祀的手指輕輕一點,源自于他的魔力的水球外殼恰時間如同玻璃糖紙,裹住緒晶的魔法壁障砰然炸裂,一瞬迸發出無數細密的水珠,滞留着悄無聲息地融
進了周圍的海水裡。
緒晶像是突然被人從岸邊推進海水,嗆得吐出來一整串的泡沫,窒息着撲騰着着雙臂掙紮,那雙無助的手被人穩穩地抓住了,緒晶什麼也顧不上八爪魚般地攀上了此刻扶住他的救世主。
艾祀突然被人緊緊地摟住,有些不習慣,冰涼的手指卻穩妥地把一顆東西沿着緒晶的唇邊送進嘴裡,掐了掐緒晶柔軟的面頰迫使人吞下去。
咕咚一下。
緒晶喘着大氣,忽然間學會了呼吸。
“吓死我了。”緒晶還沒下來,胸口還貼着某人的肩膀上下起伏地順着氣。
到了海底艾祀自然不會再穿着累贅的衣服,光潔的肌膚貿然和人相貼對他來說有些過于親近了。
他想把人扯下來,隻是身上的人還沒平複好,他隻能按捺住了動作,“到了這裡水球魔法就沒用了,魚目珠能讓你暫時在人魚的領地呼吸順暢自由行動。”
“你怎麼不早點讓我吃這個。”緒晶對溺水的感覺心有餘悸。
還是戴維斯看不過眼,覺得這樣的行為對大人太冒犯了,把人扯了下來解釋道:“魚目珠隻在領地生産,而且一旦帶出這片海域就會失去作用了,岸上的人都隻能這樣下來。”
緒晶把手心手背翻來翻去,也沒瞧見一片魚鱗,卻對自己呼吸自如還有在水裡遊動輕快的表現感到神奇。
恢複了活力的緒晶來到了新鮮地方看什麼都滿眼稀奇,一座刺眼又高聳無比的巨塔最先吸引了緒晶的視線。
遠看着都閃耀着耀眼至極光輝。
“走了。”
艾祀不打算讓緒晶繼續關注那個方向,迳自撇下了東張西望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