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初禾打開房門,一臉驚詫,“雲翠姑娘?”
“郁先生,我不請自來,沒有打擾你休息吧?”,雲翠倒也還算客氣,沒有一進門就撕破臉。
她甚至在沒有得到允許前,都沒有跨進門檻。
“沒有沒有,雲翠姑娘找我有事?”,顧初禾向後退了幾步,讓出道來,請她進屋說話。
雲翠嘴角含笑,眼中卻滿是輕蔑和嫌棄。
“也沒什麼要緊事,隻是來問問郁先生在我們侯府住得還慣嗎?”
她自稱我們侯府,就好似景義候府是她的府宅一般,已然将自己當成了後宅的主人。
顧初禾聽出了她話鋒中的譏諷意味,卻也不想惹是生非,于是有意隐忍退讓。
她謙卑地笑着答道:“侯爺胸懷韬略,寬仁待人。在下出身寒門,卻蒙侯爺不棄,不僅給了我一條謀生之路,還賜我雅居,此等大恩,在下必将盡忠以報。”
“侯爺深受陛下器重,侯府更是禦賜,雕梁畫棟别具一格,就連這間客房的擺件挂畫都有來曆有出處,侯府的富貴,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高攀得起的。”
雲翠說着,自下而上輕掃了顧初禾一眼,向前幾步,走到她身旁,在擦身而過的瞬間,假裝不是故意的撞向她的胳膊。
顧初禾被她撞到,踉跄了兩步,又很快站穩。
“例如這幅樗山煙雨圖,那可是書畫名家宋大師臨終前的遺作,多少世家豪族對這畫垂涎不已,最終還是落到了侯爺的手裡。”
“終究,侯爺就是與衆不同,旁人再難得到的東西,隻要他想要,便是陛下也會想法子幫他弄來。”
雲翠話裡有話,句句帶刺,無非就是提醒顧初禾要記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妄想攀附侯爺。
“郁先生出身農家,或許能激起侯爺一時之興,可時日長了,話不投機,侯爺早晚會倦的…”
顧初禾好端端的站着,沒招誰沒惹誰,卻被她故意撞疼了胳膊,連聲歉意都沒聽着,本就憋了火了,現下又聽了她這頓夾槍帶棒的教訓,更是怒意洶湧。
“雲翠姑娘說得不錯,侯爺的确與旁人不同,可旁人隻能看見這幅畫的名貴罕見,卻看不出侯爺向往山間清朗之氣,痛恨朝堂的波詭雲谲。”
顧初禾她原以為自己以禮相待,對方也能和和氣氣的說話,卻不想自己的忍耐退讓,反而招來更大的惡意,那她也就沒必要吃這些個啞巴虧了。
她穩步走到山水圖前,哼笑了一聲,又道:“況且,這幅畫并不是宋大師的真迹,而是後人臨摹。雲翠姑娘伺候侯爺這麼久,竟連真假也不能辨,怕是要在侯爺面前鬧笑話的,這才是真正的話不投機。”
“你胡說什麼,侯爺是什麼身份,怎麼可能在客房挂一幅假畫!若傳出去,豈不是叫人笑掉了大牙!”,雲翠從前在宮裡也跟過幾位得寵的妃嫔,房中的珍寶挂飾見過不少,耳濡目染的也略會鑒賞些書畫瓷器,隻是不甚精湛。
而顧初禾好歹也在當鋪做過好些日子的賬房,什麼古玩字畫,珠寶擺件都見得多了,日日和這些賞玩之物打交道,對它們的價值頗為了解,甚至對寶物的真假辨别也相當精通。
她既然有底氣說這幅畫是臨摹的,必是早就看出了有誤之處。
“宋大師于祐甯十二年逝世,他臨終前的畫作,落款處都留有自己親筆所寫的樗山居士四字,這是宋大師用了近三十年的道号。”
她指着這畫的落款處,神色平靜地用事實證明自己并非信口胡說,“而這幅畫的落款是祐甯十四年,那時宋大師已西去兩年之久,哪裡還能作畫?且這幅畫作的落款處并無他的道号,隻蓋了印章,即使臨摹得再怎麼相似,也絕非真迹。”
“你…”,雲翠自覺小看了顧初禾,沒想到“他”真有些才能,後悔自己方才言語不當,此刻丢了臉面。
“雲翠姑娘,我原以為您是從宮裡出來的,應該比我這寒門之子多些見識,卻不想…您連幅畫的真假都看不出來。您隻顧着為侯爺煮茶鋪床,閑暇時還是該多讀些書,若有不懂之處也該及時向他人讨教才是。不然若是丢了侯府的顔面,或是讓侯爺覺得和您話不投機,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顧初禾将她譏諷自己那幾句話,又反将了回去,看着她那張羞憤到發脹的臉,心中隻覺得暢快!
雲翠被激得又愧又臊,惱羞成怒,咬着後槽牙罵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教訓我!?”
她杏眼圓睜,怒容滿面。隻因方才顧初禾戳中了她的痛處,令她下不來台。盛怒之下,她一把抓起桌上的茶壺,卯足了勁朝顧初禾砸去。
顧初禾沒想到她這麼蠻橫,竟然敢在侯府動手傷人,幸好她反應極快,聽到風聲,身形一閃,側身便躲開了。
那茶壺擦着她的衣角飛過,“砰”的一聲,在身後的牆上摔得粉碎,茶水濺得到處都是。
雲翠見一擊未中,更是惱羞成怒,雙手一伸,又抓起兩隻茶杯,狠狠砸向顧初禾。
這一下來得又急又猛,顧初禾躲避不及,慌亂中隻能躲到桌子底下。
茶杯砸在桌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碎片飛濺,她吓得瑟瑟發抖,心中暗自叫苦。
雲翠卻不肯罷休,繞過桌子,還想繼續發難。
“鬧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