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連卿猛地起身,疑惑地盯着佟卻塵質問道。
“這裡到底是景義候的府邸,真想管教下人,好歹等到過了門再說,長公主殿下這會兒就擺起當家女主人的架子,未免太早了些。”,佟卻塵挑眉掃視滿地狼藉,目光掠過顧初禾手背上的淤青,笑意不達眼底,冷冷道:“要是傳出去的話,外頭那些人還不知怎麼議論您呢?這不也是給皇室丢臉嗎?”
“你!”,連卿被他怼得啞口無言,氣得顫抖的指尖指着對方卻說不出半字反駁。
對方卻不慌不忙地踩着積水,錦靴每一步都在青磚上濺起水花。
他彎腰撿起被雨水浸透的油紙傘,傘骨發出輕微的吱呀聲。他利落地抖開傘面,穩穩遮蓋在顧初禾和郁春琅頭頂,冰涼的指尖不經意擦過顧初禾發梢。
他漫不經心地轉着傘柄,嘴上依舊不饒人,繼續道:“長公主殿下,您身份尊貴,該是全天下女子的表率,您的一舉一動都牽動着皇室的臉面。就算是不為自己想,為了陛下,您也該收斂着些,不是嗎?”
連卿垂眸,想起皇帝哥哥之前就說過,讓她學學皇後的穩重,不要動不動就耍脾氣。
她如夢如醒,倒吸一口涼氣,猛地甩袖,走下台階怒視着佟卻塵。
二人對視了一會兒
連卿皺皺眉心,高聲道:“春霜,備轎回宮!”
佟卻塵随之一笑,慢條斯理的叮囑:“雨大路滑,長公主殿下慢行。”
傘下,顧初禾仰頭望着這位突然出現的救星。
雨水順着傘骨彙成珠簾,佟卻塵垂眸時睫毛上凝着水珠,嘴角那抹戲谑的笑意不知何時淡了下去,露出幾分她看不懂的複雜神色。
佟卻塵救了她們,卻沒有多留,隻留下了那把油紙傘給顧初禾她們遮蔽,随後便追随連卿的腳步,匆匆離開了侯府。
顧初禾扶着一瘸一拐的郁春琅往廂房走,潮濕的裙擺拖在青石闆上,留下兩道水痕。
事情雖過去了,郁春琅卻仍心有餘悸,壓低聲音道:“初禾,這佟國舅與我們并無淵源,今日怎的不惜得罪長公主也要救咱們?”
“怕是…那日在郊外救了他一命,他已猜到是咱們 。”,顧初禾垂眸思索,可除了這個理由,她也想不出别的了。
“那這麼說,他是來報恩的?”
顧初禾搖了搖頭,“這人喜怒無常,誰也不知他究竟是什麼打算,總之咱們别認就是了,隻對那日之事裝作不知。”
春風掀起她鬓邊碎發,眼底翻湧着暗潮。
“這樣能行嗎?他都追到侯府來了,想必是下了功夫查探的,我們否認,他就會信嗎?”,郁春琅滿臉擔憂,害怕顧初禾的身世敗露。
“信不信也隻能随他了。”,顧初禾強壓下心底的慌亂,将她往屋檐下帶了帶,“先别想這個了,趕緊回屋讓我看看你的傷勢。”
回到屋裡,顧初禾蹲下身,掀起郁春琅膝頭的紗布,紗布早已被血浸透,碎瓦劃出的傷口血肉混雜。
顧初禾心疼地咬着下唇,輕輕将藥膏抹在她傷口上,每一下都惹得郁春琅疼得倒抽冷氣。
“忍忍,很快就好。”,顧初禾嗓音發澀,自己手背脹疼,卻還是專注地給郁春琅包紮。
“初禾,你也疼的...”,郁春琅突然抓住她的手,觸到腫得發紫的皮膚,眼眶瞬間紅了。
顧初禾笑着搖頭,把最後一塊布條系緊…
次日夜間
夜雨打在石闆路上滴滴作響,陸硯舟系着一條黑巾遮臉,渾身濕透地勒住缰繩,馬兒前蹄揚起的水花濺在門上,驚醒了昏昏欲睡的府兵。
“侯爺?”,曾管事聞聽動靜,舉着燈籠沖出來,看清來人後聲音發顫,“您怎麼回來了?”
陸硯舟翻身下馬,披風滴落水珠在台階上,他神情緊張,雨水順着下颌滾落,急切問道:“長公主來過?”
曾管事舉着油紙傘疾步迎了上去,老仆的衣衫被風吹得淩亂,直到現在還有些後怕地答道:“是,長公主來勢洶洶,非要在府中住下,對郁氏兄妹好一頓挫磨。老奴先是寫信給您,後趁亂欲往宮中報信,不想佟國舅竟先一步而來,勸走了長公主。”
“他?”,陸硯舟攥着馬鞭的手青筋暴起,指節被雨水泡得發白。
曾管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點頭道:“正是,老奴猜想,是不是皇後娘娘聞聽長公主在侯府的所作所為有失皇家風範,這才命國舅爺前來勸說?”
“隻怕沒這麼簡單。”,陸硯舟凝視着雨幕深處,眸中翻湧着看不清的暗芒,“她,她們可受傷了嗎?”
曾管事微微颔首,臉上露出一絲不忍,緩緩說道:“春琅姑娘的膝蓋在碎瓦片上跪了兩個時辰,傷勢較重,初禾的手背和肩頭被藤條抽了幾下…老奴請大夫來瞧過,現下已經敷了藥。”
陸硯舟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壓制住心中的怒火,額前的碎發還滴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