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您快馬加鞭趕回來,一路上怕是沒吃好也沒休息好吧,老奴這就讓廚娘準備些熱湯。”
陸硯舟擺了擺手,聲音低沉而堅決:“不必了,我有公差在身,無诏回京已是違旨,再不可驚動旁人。”
曾管事眼中閃過一絲擔憂,試探着問:“那您?”
“我得趁夜趕回奎州。”,陸硯舟轉身牽過馬,濕漉漉的披風在夜風中揚起。
曾管事看着他,猶豫了一下,又問:“您不見見初禾?”
“不了,也不必告訴旁人我回來過。”,陸硯舟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黑馬嘶鳴一聲,踏碎一地水花,迅速消失在雨夜中。
曾管事望着雨幕中遠去的背影,無奈地歎了口氣,轉身關上了侯府的大門。
陸硯舟駕馬返程,卻在轉過街角時頓住,他回望着自家宅院亮起的燈火,一陣澎湃湧上心頭,雨水黏在睫毛上,朦胧間竟想象出顧初禾在院中戲水的模樣…
更深漏斷,顧初禾從睡夢中驚醒,伸手探向身側的床鋪,隻摸到一片冰涼。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披衣起身,卻發現房門虛掩着,郁春琅不知何時出了門…
循着檐角滴落的雨聲,她在九曲回廊的盡頭找到了郁春琅。
昏暗的燈光混着雨霧,照得郁春琅身影單薄。
她垂眸坐在朱漆欄杆旁,任由細雨沾濕了鬓角的碎發,手中緊攥着那串玉珠,那是她母親留下的唯一信物。
顧初禾見狀輕歎一聲,看出了她思念亡父以及久無音訊的母親。
她輕輕将披風披在好友肩頭,郁春琅這才如夢初醒般轉過頭,眼底還殘留着未幹的淚痕,眼下泛着細碎的光:“初禾,你說父親在天上,能看得到我嗎?”
她的尾音微微發顫,顧初禾挨着她坐下,握住那隻被雨水浸得發涼的手:“當然能。伯父一定在天上護着你,也會指引着你找到伯母的。”
雨聲漸密,檐角銅鈴叮咚作響。
郁春琅的心事被顧初禾看穿,再也忍不住淚意,
将頭輕輕靠在她的肩上,哽咽道:“我真的好想爹娘…”
聽到她這樣說,顧初禾怎能不感同身受。
她也一樣失去雙親,甚至那時她還年幼,還帶着話都說不清的顧長意,曆經世事冷暖,四處躲藏。
甚至…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埋骨何處。
身為一個女兒,她的父母死了,她不能大吵大鬧,不能肆意向外人哭訴自己的辛酸委屈,更不能輕易吐露自己對父母的思念。
多少個日夜,她都想一死了之,可睜開眼,看見顧長意熟睡的小臉,她除了默默流淚,什麼也做不了。
“對不起,初禾…我是不是勾起你的傷心事了。”,郁春琅擡起頭,愧疚地看着顧初禾。
“我沒事。”,顧初禾強忍着淚水,擠出一抹微笑安慰着。
兩人頭挨在一起,彼此感受着對方的溫度。
“初禾,如果侯爺生辰那天,淨塵真的沒回來,你打算怎麼辦?還要繼續在侯府待下去嗎?”,郁春琅擔憂地問道,“我看那個長公主對侯爺勢在必得,若陛下賜婚,她便是這侯府的主人了,到時候你想逃都來不及,我擔心你出事…”
顧初禾沉默了一會兒,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決然:“你言之有理,經過這兩日的事,我也感覺到繼續在侯府待下去會有禍事。”
“那便這樣吧,等到初九那日,淨塵若是不現身,我們就離開這。”,郁春琅握緊了顧初禾的手提議道。
“嗯。”,顧初禾輕輕點頭,心中卻閃過一絲不舍。
她與陸硯舟相處時日雖不長,可那些相處的點滴卻在她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記。
他偶爾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關切目光,如藤蔓般纏上她的心間。
想到即将有可能要離開,她的心裡五味雜陳。
她明白留在侯府危機四伏,長公主的刁難,還有這深宅大院裡不可捉摸的人心,都像是隐藏在暗處的利刃。
可她又怎能輕易放下心中那份剛剛萌芽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