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臨出宗,買了一張輿圖,直接找到黎家宅子。
他正要覆假面,就想起祁不定當時還為他留了一張面具,他戴上,大小剛剛好。并不悶。
黎家隻是一家商戶,暗衛不多,分布集中。他現在修為不比從前,小心翼翼繞了一圈,黎家家主和夫人住在主院,而黎沐并不在黎家。
明日淩晨就要啟程。
他心下不安,莫名煩躁。
他學了幾日的水系術法。他記得有一溯源之術,是用來在極旱之地尋找水源的,割了樹皮,榨出其中的水分,可以慢慢追尋到水源的來處。
他還沒完全學會。
血其中也有水。
這個術法若是沒把握得當,水分會一直溯洄。換句話說,若他使用這個術法,必須及時停止,否則在這些血迹回溯到宿末的身體中後,有很小的可能還會帶着宿末身上的鮮血離開宿末,接着溯洄。
靈力從指尖溢出,流淌到近乎幹涸的血液中,緩慢地,飄到半空,從窗口飄出去。
他翻身上了屋頂,随着血液越過起伏的屋頂,穿過一條街道,越靠近本體,速度越快,最後甚至化作一道流光,直直沒入了琳琅閣當中,他伸手斷開靈氣的供給。蹲在屋頂上,伸手确定了臉上的面具,側身從窗翻入,輕巧地落到地上。
他換了一身黑衣,是祁不定留給他的。
其他衣服他都穿過,容易看出身份。
隻有這一身,之前一直舍不得穿。黑衣鎏金,很是唬人。
這房間隻有兩名舞女,正梳妝,聽到聲音吓了一跳,頓時大叫一聲。君臨沒搭理他們,一腳踹開門,挨着踹。他氣勢洶洶,完全看不出隻是個二階修士。
若是以風起宗弟子身份可能會更好解決,但最後一定是和平解決,不痛不癢。
有小厮跑過來,躲得遠遠的,問:“敢問閣下這是要幹嘛?”
“尋仇。黎沐在哪?”
小厮還沒說話,他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在他踹開門時發出,就是面前的房間。
他提着刀,走進去,直直闖入。
黎沐确實在其中,舞女四分五散,盡數奪門而出,君臨直直朝着黎沐而去,目光在房間裡掃了一圈,沒看到人,反倒是一堆狐朋狗友,高矮胖瘦,辣人眼睛。
一圈打過來,他偏頭躲過,伸手快速拉住人的胳膊,折斷,聲音粗重:“今日我隻殺黎沐一人,其他人,若是橫加幹預...”
黎沐的胳膊歪曲起來,臉上盡是紅暈,沙啞着嗓子尖叫,酒氣噴出來,惡心透頂。
話音還沒落,周圍的人盡數走空了。
黎沐隻察覺到對方身上的修為與他差不多,還要反抗卻毫無還手之力。
他的刀抵在黎沐的脖子上,壓低問:“宿末呢?”
黎沐害怕地哆嗦:“我不知道啊,已經三個月了,我一直沒見過他...”
君臨掐着他的脖子,切了他一根手指,接着問:“宿末呢?”
黎沐尖叫一聲,眼淚頓時流出來,看到的門外擠成一團的侍衛和朋友,沒人動作,他張口就要叫,又被切了一根手指,冷淡的聲音從面具下傳出來:“安靜些。”
他的尖叫聲戛然而止。
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哽咽着,分外可憐:“我真不知道啊。”
君臨指尖的靈氣延伸,把門碰一下關上,将外面的雜音隔除在外。他砍了黎沐的一隻手,接着問:“最後再問一次,宿末呢?”
黎沐仍然哭着,臉上的淚不斷滑落,嘴角卻不知何時已然翹起,無聲笑起來,聲音依舊沙啞:“你敢殺我嗎?我死了,宿末也要完蛋。”
君臨當魔尊的時候,這樣的硬骨頭遇到過不少,他不再多問,随意在他的嘴裡塞了一團布,曲腿将人摁在桌子上,拉着他的手,一根一根切手指。腿下的人不斷顫動,像是瀕死的魚,從嘴角溢出痛苦的聲音。
“唔...唔...”
君臨切完了,秉着殺生不虐生的念頭,把布拿出來,還沒問,就聽到他瀕死嘶啞的尖叫:“宿——”
沒了後文。
君臨把插入黎沐脖頸的刀抽出,鮮血噴了一身。
他默不作聲環視一圈,伸手打開衣櫃。沒有。屋内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都沒有。
他從窗口翻身,正要走,卻感受到一道絕望的難過的視線。他頓住,手中刹那間凝聚起巨大的靈力,刹那間整面牆轟然倒塌。
宿末被困在了牆内。
他幾乎要認不出來宿末。臉皮被剝下來一半,肉鼓鼓跳動,鹹濕的淚水浸入皮肉,身上有很多鞭痕,一道很粗的麻繩勒住他的嘴,在腦後綁起來,深深勒進皮肉。
他一時呼吸不上來,腦中思緒紊亂,手已把麻繩砍斷。
他聽到自己難以抑制沙啞的聲音,手抖得厲害,“除了黎沐動手,還有别人嗎?”
麻繩掉下來,宿末就大口大口嘔血,囫囵說着話:“好疼啊...雲堇兄,好疼...”
他像一隻小獸,輕輕扯着君臨的衣角。君臨已然分不清那張臉上到底是血肉,亦或是宿末的血了。
宿末認出君臨了。
一眼就認出來了。
如果,如果當時他不多加幹涉,讓宿末在擂台上修為盡失,無奈落敗,回到雨眠做無憂無慮的小少爺,是不是...
他把儲物袋裡的丹藥一瓶一瓶往宿末嘴裡倒,但是鮮血一股一股往外湧,如何也咽不下去。
他把人抱起來,用最快的速度穿過風起城,此刻,天邊已然蒙蒙亮,一道傳信玉符劃過天際,落到耳邊。
“君臨,即可啟程,快些前來不日閣。”
他的呼吸粗重,懷裡的人還在哭,小聲叫着:“師父,師兄...雲堇兄...我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