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音去商行一般都是帶上朝兒和李全福。
李全福也是宋清音從娘家帶過來的,今年十六歲,比宋清音還小一歲。
李全福是個孤兒,從小吃百家飯長大,十歲的時候病倒在宋前鋪子前,宋母見他可憐,替他抓藥治好了病,又見他為人伶俐勤快,就收留他在鋪子裡當學徒。
如今他是宋清音鋪子的掌櫃。别看他年歲不大,卻很是能幹。鋪子裡收貨、記帳、管庫、看門都是他。
他在鋪子裡時很穩重,一副威嚴大掌櫃模樣,在宋清音面前卻很是活潑,話又多。
“姑娘,前天商行的牙婆說,今兒會新來一批貨,正好姑娘去掌掌眼。”
朝兒白了他一眼,道:“跟你說了多少次了,要改口叫夫人,你總是記不住。”
朝兒與李全福年歲相仿,在宋家時就經常拌嘴,如今到了京城,依然這個樣。
李全福哼了一聲:“你當我不曉得,還用你個小丫頭來說?這不是沒外人嘛,随口就叫出來了。”
“忘了就是忘了,還不承認,胡攪蠻纏,胡言亂語。”
兩人一邊走,一邊拌着嘴,很快出了東都司街,雇了一輛車去商行。
如今宋清音出門,嚴氏并不管,但她不想讓嚴氏知道她在外面開了鋪子,所以從來不坐侯府的馬車。
商行離得不遠,坐車不過兩刻鐘就到了。隻見裡面熱鬧得很,看貨的、驗貨的,訂契的,喝茶談生意的,打聽消息的,還有賣瓜子、點心的,人來人往。
宋清音主仆去了專門的布匹綢緞區,這裡的女人明顯男人多。宋清音和朝兒混在裡面并不顯眼。
三人去見了相熟的牙婆,果然有走商新從淞江販來了一批暗花白菱布,還有白菱緞。
宋清音看了看,那布細密柔軟,又輕又薄,還織着翠竹、寶相花,祥雲紋等暗花,夏天做衣裳穿,既舒服又好看。
就是價格有些太高,她擔心不好賣。
貨物的價錢一向是由李福全來談。他為人活泛,嘴又甜,嘴皮子還伶俐。
宋清音先與他商定了一個合适的預期價格,就與朝兒坐到一邊喝茶去了。
李福全則與那行商還有牙婆一起,邊喝茶邊談,雙方你來我往,誰也不肯讓步。
後來,李福全聽行商說,過一陣子還有一批貨到京,就與他商量,先按每匹布400文,每匹緞900文,這次先要布80匹,緞30匹,如果後期累積進貨量達到布200匹,緞100匹,則價錢減50文,按350文和850文。
行商想了想,同意了。進貨多了,價錢是該讓一些。并且小掌櫃為人實誠又爽利,以後如果能長期合作就更好了。
後面兩天,宋清音先是在商行驗貨,後來又看了幾家從南邊進來的絨花、珠花,一直沒顧上去鋪子裡。
到了第三天,她帶着朝兒去鋪子,下車後一進東都司街,就覺得不對勁兒。
她父兄都習武,她也跟着練過,雖不說武功有多高,但打一兩個尋常男子不在話下。習武之人耳目比常人要靈一些,也更警醒。
她一轉過街角,沒走兩步,就感覺有人在偷偷地看自己。她伸手拉了朝兒一把,給她施了個眼色。
朝兒立馬會意,裝着低頭走路的樣子,眼睛卻是四處瞄來瞄去。
快走到鋪子門口時,宋清音終于鎖定了目标,一個箭步沖到路旁的大榆樹後,伸手捏住一男子的脖梗子,将他揪了出來。
朝兒緊跟其後,一腳踢向男子,将他按倒在地。
“說,你鬼鬼祟祟地躲在這裡做什麼?”朝兒單膝跪在他背上,一隻手扭着他的胳膊斥道。
“哎喲,哎喲,疼,疼……”男子直喊,“我是周宜濱,我,我沒有鬼鬼祟祟。”
周宜濱?這時宋清音也認出了他:“朝兒,放手。”
朝兒這才松了手。
周宜濱龇牙咧嘴地從地上爬起來:“沒想到嫂夫人有如此身手,真是慚愧,慚愧。”
宋清音略有些尴尬:“我還以為是壞人呢。對不住了,周公子。可傷到你了?快到我鋪子裡來,我叫人去請個大夫來瞧瞧。”
“不用了,”周宜濱動了動胳膊,沒斷,他忍着痛說道,“小事,小事,其實也不怎麼疼。”
“好端端的,你幹嘛躲在樹後面,還探頭探腦的?”宋清音問。
“家母想見夫人一面,我是在這裡等夫人,天氣熱,樹底下不是涼快麼?”
“令堂?見我?”宋清音奇道,“可是要再選些珠花首飾,還是花樣子?”
“不是,是有重要的事。”周宜濱見有不少人往這邊看,壓低了聲音問,“冒昧問一句,夫人的娘家母親可是姓江?”
“是啊,你怎麼知道?”
“可是河間府豐水鎮人氏?”
“不錯。”宋清音懷疑地看着他,“你調查我?”
“沒有,沒有。”周宜濱擺着手,滿臉喜色,“這下應該是沒錯了,八成就是。”
說完這些前言不搭後語的話,他轉身就跑:“夫人等着,我母親一會兒就來!”
隻留下一臉懵的宋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