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學校的時候月亮已經很高了,明淨地挂在深色的天穹上。
校園裡并不冷清,遛彎散步的人紮堆,情侶更是随處可見。
路燈排排亮,奚然心寬得很,也沒想說扶叢宜一把。
叢宜臉一貫白,近乎蒼白,可勝在眉眼黑,顔色深刻,反差之下倒不顯得人孱弱,反而透出一種年少時未必懂的欣賞的無機質的質感。
奚然覺得叢宜是好看的,有種不拘一格的好看在。
叢宜聽進去了奚然的話,也在考慮增加一些鍛煉。
她不能、不能成為負累。
奚然在看手機,她的消息時常在震動。
張欣雨的消息嗡嗡不停。
她今天幾乎在寝室躺了一天,一副蘑菇已經長到腦子了一樣地問奚然去醫院怎麼不帶她。
【然也:……】
這話說得跟出去玩似的。
奚然打字回複她,腳步不停,叢宜就看着她,充當保護者的身份,有台階時提醒她,有路燈杆時拉住她,手掌溫溫熱熱的,抓在她胳膊上。
偶爾路有不平的時候,扶住平地摔的奚然。
奚然玩手機時腳步擡得不高,常常會趔趄,有叢宜在安心很多。
而且奚然最近發現,和叢宜在一起,被搭讪的概率急劇降低。
這很清靜。她很喜歡。
奚然看看手機看看叢宜,然後問她:“欣雨約我們明天去逛街,你去嗎?”
叢宜就對上她的視線,重複道:“我們?”
張欣雨一般不會主動叫叢宜,她始終覺得這個人并沒有表面上陽光熱情,而且她感覺叢宜對她的好都是順帶的,居于奚然,仿佛舉手之勞。
奚然理所當然道:“對呀,我們,她對象陪她,你陪我。”
……但這其實是奚然記住了一種感覺,一種看見叢宜落單會覺得不太好的感覺。
正如今天中午那會兒,很難形容有多不好,隻是下意識的覺得,如果待在一起會更好一點。
“不過你身體可能沒好全,”奚然沒等叢宜回複,作出決定,“改天吧,我明天在寝室刷課好了,還落了很多進度。”
她們課業雖然輕松,但絕不至于沒有。
叢宜看她停步垂眼,回了張欣雨消息。
【然也:算了,你和你對象玩得高興。】
【陛下降落:别嘛,他沒有審美的】
【然也:把我們的美學課分享給他。】
這下輪到張欣雨:“……”倒不得不說,确實是個還不錯的注意。
一路從東門回到寝室。
正巧隔壁寝室的人在走廊上打電話,“……奚然。”
她忽然出聲,叫停了奚然,電話正好差不多,她把電話挂了,手機插回兜裡。
叢宜腳步也随之停頓。
這座寝室樓奚然她們專業的人會更多,這人與奚然一個班的,平常不算有交集,但算認識,奚然能叫上名字。
她似笑非笑,看了眼奚然:“下午有人找你,外校的。”
奚然:“啊?”
她說:“你等我一下。”然後這人腳步很快的走進寝室再走出來時,手上拎了一大袋零食——
是奚然喜歡吃的。
她到現在也還會買來吃,透過塑料袋的包裝都很眼熟。
她把這袋遞給奚然。
奚然接過:“嗯?”
她想了想,沒能對上人,因為手機一直在開機狀态,需要聯系可以通過微信。
“給我的,”奚然疑惑眨眼:“是誰?”
叢宜在這方面有莫名其妙的直覺,她幾乎不需要聽,心裡就冷冰冰的出現了一個名字。
“沈言。”那女生說,“說周末休息想來找你玩,還知道你室友诶,我說你去了醫院,她還問我是哪個醫院呢。”
“你說了?”
“我不知道啊。”
奚然說:“别理她,神經。”
她把那袋零食遞回去:“你們吃了吧,我看着就糟心。”
那女生也不拒絕,接了回去,竟然笑了:“嗯,看來她在你心裡評價還挺高的。”
奚然可是她們系出了名的高嶺之花,即便面上對人微笑,心裡也是查無此人,不說人好壞,也很少說人壞話。
她擰開鎖邁進寝室。
叢宜比她停頓得更久一點,目光幾乎凝成一種實質,但空蕩蕩的,不知道要落在哪裡。
奚然沒感覺,隻是拿掉包挂在櫃子裡,然後大咧咧坐在椅子上,覺得這一天還真是辛苦她了——
“叢宜,我先去洗澡可以嗎?”
叢宜才回過神來一般,她走進寝室,把門關上,借此得到一些慰藉。
沈言已經從奚然的生活中滾蛋了,目前她在奚然身邊。
但對奚然微笑是刻在她神經裡的反應。這反應深刻到哪怕是不能呼吸了,再感觸到奚然的那一刻,神經仍能盡力牽扯肌肉露出一個笑容來。
她說:“嗯,你先洗。”
奚然拿好東西鑽進浴室。
細密的水聲響起,而後才是氤氲的熱氣和奚然一般的香味。
濃郁而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