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皇後難得窘迫,嗔笑道:“何必如此打趣臣妾,不過是小孩子家家亂說的。”
“臣妾就是喜歡賀蘭的性子,暖洋洋的。”
永業帝贊同地點頭,還在後面煞有其事地補了一句:“模樣還俊。”
聞言,慕容皇後瞪了丈夫一眼,似笑非笑地打趣道:“不然陛下怎會這樣寵着麗妃妹妹,陛下一點都沒變呢。”
雖然都已經是老夫老妻了,他的皇後一慣大度寬和,聽到皇後這番不辨喜怒的話,永業帝還是讪笑了起來,有些不知所措。
本也沒打算難為丈夫,這麼多年來她早就與自己和解了,放下了皇家虛無的愛情,便轉移話題道:“陛下怎麼想得呢?”
一句話切回正題,永業帝心态平穩,說起了賀蘭鄞那一番訴求。
慕容皇後聽到那句“夫妻相敬,白首到老”頓時就露出了了然的笑,說道:“瞧人家這話說得多清楚明白,這是不願寶貝女兒去策兒那裡做妾呢。”
慕容皇後通完發走到床邊,永業帝給妻子讓出位置,附和道:“正是呢,說得好似給儲君做妾是什麼天大的丢人事一般。”
慕容皇後白了丈夫一眼,歎息道:“瞧陛下這話說的,能當妻,哪個願意當妾?陛下信不信若臣妾一去,淑妃和麗妃妹妹能高興得一夜睡不着?”
一聽這樣晦氣的話,永業帝立即替皇後呸了一聲制止道:“說什麼亂七八糟的話,梵音永遠是我的妻子,誰也不能占了你的位置去。”
慕容皇後早就不會對丈夫這些看起來深情不二的甜言蜜語給打動了,聞言隻是笑笑道:“就是舉個例子,陛下不必着急。”
“賀蘭家就這麼一個女兒,從小到大自是捧在手心裡的,定然也是想為其覓一樁美滿姻緣的,本就是沖着結兩姓之好去的,讓人家做妾确實不大妥,何況賀蘭也算是土生土長的涼州女子,想來脾性不是個綿軟的,加上家世又好,若是真進了東宮,少不得不太平。”
“咱們又不是隻策兒一個孩子,倒也不必緊抓着他不放。”
一番話聽下來,永業帝癱在床上沉思了許久,才慢悠悠笑道:“不瞞梵音,今日來甘露殿之前,策兒便來找過我一趟,說的話同你這個母親大差不差,不過我能看出來,策兒可不止是體諒賀蘭家,也為着他那個太子妃不傷心罷了。”
慕容皇後聞言,詫異地哦了一聲,笑道:“策兒倒是個長情的,就是不知能長到什麼時候。”
對于妻子這樣輕飄飄的柔和話語,永業帝不太敢接,隻讪笑着轉移話題道:“梵音的話在理,咱們還有個更合适的五郎,讓賀蘭家的丫頭當個皇子妃,日後再做王妃,這總體面了。”
“而且……”
說到這,永業帝嘿嘿笑道:“給五郎配這樣一個妻子,看五郎還怎麼挑剔,仗着自己長了張好臉,天天這個配不得他,那個配不得他,我看這下總配得了吧。”
聽到這話,慕容皇後也笑了,附和丈夫道:“是了,這兩人湊一塊俊極了,不曉得孩子得成什麼樣。”
年紀大了,都喜歡說些子子孫孫的事,一聽到妻子說到日後的孫子,永業帝來了精神,接話道:“那鐵定比五郎還漂亮!”
夫妻兩的話語細細密密,逐漸淹沒在黑夜中。
……
為了應邀,賀蘭妘翌日起了個大早,先是在庭院中舞了一會劍,出汗後去痛痛快快洗了個澡,随後認真裝扮起來。
自打姚姐姐一年前嫁到了上京,她們可再沒有見過面了,最多不過是幾封信件,傾吐一下遠嫁的不适應和煩惱。
姚姐姐是爹手下的副将,本在禁軍任職,幼時與夫家定親,後來調任涼州後紮根。
夫家雖也是武将,但姚姐姐那夫君卻是個文人士子,性子正經又闆正,起初姚姐姐來的信上沒少背後說他小話,不過想來是漸漸磨合好了,後來這些話漸漸少了。
許久未見,賀蘭妘自然是要莊重些,打扮得漂漂亮亮地過去。
今日倒沒有穿石榴裙,但仍是豔麗的色調,一條十二破間色裙。
嫩綠色的窄袖上襦,外罩杏黃色坦領半臂,淺金色的帔帛,腰系紅色绶帶,頸戴長命鎖璎珞項鍊,绾交心髻,額上飾珍珠花钿,渾身散發着活潑明媚的氣息。
帶着涼州那家姚姐姐以前最愛吃的果脯,還帶着她的佩劍,賀蘭妘坐上馬車就往浮玉樓去了。
浮玉樓是上京最頂尖的酒樓,位于東禦街,地段最是繁華绮麗。
“不愧是天子腳下最闊氣的酒樓,果然奢華。”
三層高的樓閣并非極限,若不是顧忌着建造得太高會視為窺探禁廷,浮玉樓還能再往上建兩層。
一樓進去便是一處占地廣闊的圓廳,仰頭去望,上面是呈包圍式的回廊,是一眼數不過來的房間。
到了櫃台,直接報了姚姐姐提前告知她的雅間号,年輕的小夥計愣了好幾息才回過神給她引路。
“還請姑娘随我來。”
跟着夥計上了二樓,走在回廊上,賀蘭妘打量着浮玉樓華麗精緻的裝潢,正贊歎着,前面幾步遠的門開了,一個渾身酒氣的年輕公子打着哈欠出來了。
原本迷蒙的雙眼,在看清迎面走來的女郎後一瞬間清明了。
……
隔着兩間房的一處雅間裡,徐淩等來了林十一郎和盧大郎,唯獨不見他那貌美多金的表兄。
“表兄說這幾日在外面跑得太野,聖上和皇後有些不悅,他先裝裝樣子,等過會溜出來。”
徐淩從延秀殿那便得了口信,同另外兩人解釋道。
比起趙洵安到不到場,盧大郎更關心的是徐淩今日帶來的答案,這關乎他能不能打開三人的寶庫,或者需不需要當車夫。
“那就先不等五郎,表弟快快說來,那賀蘭妘究竟是什麼模樣?”
徐淩在家齒序第三,但因為從小到大跟着趙洵安這個表兄屁股後頭玩,周遭關系熟稔的都喚他一聲表弟,徐淩被喚習慣了,覺得上京好像處處是表兄。
徐淩現下有些糾結,一方面他不想别人知道賀蘭姐姐的消息,另一方面,他又迫不及待地想為其正名。
他想告訴所有人,賀蘭姐姐才不是什麼皮糙肉厚的蒲柳之姿,她是一位國色天香、無人能及的女郎。
然話還未說出口,就聽到外面一陣喧嘩吵鬧,似是有人在吵架,還有誰挨了打的聲音。
那聲音太響,引得幾人心思都浮躁了起來,也不急着聽答案了,皆探頭出去瞧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