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聞人公子也歸家去吧,省的家中長輩擔心。”
用老法子将人勸退,賀蘭妘就要趕人回去。
“賀蘭姑娘稍等,還想問一句,下月初二的春耕節賀蘭姑娘會不會參加?”
天下生計在于農事,每年的二月初二,聖上皆會于田郊帶領百官親自耕種,以求風調雨順,社稷安康。
如此熱鬧的活動,賀蘭妘自然不會錯過,她迎着聞人翊殷殷期盼的眼神,眉目璀璨。
“自然是要去的。”
得了确切的答案,聞人翊總算是心滿意足走了。
這一夜,因為想着大兄明日要離去,賀蘭妘過了子時才睡着,但今夜的夢很美妙,她夢到自己還在涼州,她們一家人在跑馬,大兄被她狠狠甩在後面,但二兄是個争強好勝的,策馬在她一側,面上挂着勝券在握的笑,眼看着就要超過她。
這時,爹不知什麼時候趕上來了,胯.下寶駒輕輕松松就将她和二兄超過了,回頭輕蔑一笑,簡直不像個四十多歲的人。
兄妹兩不服,又是一陣你追我趕,伴着長風,奔向天際。
……
以喬遷新居之名,帝後賜下了許多珍稀的好東西,金玉器皿,精巧家具,布帛錢糧,還有一堆女兒家用的衣裙首飾。
送賀禮的宮人排了一個長龍,浩浩蕩蕩地從皇宮來到東華街的賀蘭府,整個上京上下都将這份榮寵看在眼裡,滿眼羨嫉。
但今日的賀蘭妘對這些好東西卻提不起什麼興趣,因為大兄要走了,隻有她一個人留在上京了。
無精打采地讓家仆将那些織染華麗的錦緞绮纨收進庫房,賀蘭妘很難笑出來。
賀蘭鄞看見阿妹這副模樣,想笑又不忍笑,乘車的時候安慰道:“哭喪着臉做什麼,又不是以後都見不到了,等聖上下旨賜婚後,我們還會來幫你操持婚禮的。”
賀蘭妘一聽,眼眸放光道:“那爹會來嗎?”
然問出口,賀蘭妘就意識到自己問了個蠢問題,讪笑着歎了口氣。
爹是戍邊大将,無诏不得離開戍守地,況且若是得知爹不在,那群蠻夷又伺機作亂就糟糕了。
哪裡能輕易離開涼州呢?
賀蘭鄞不忍阿妹難過,笑着寬慰道:“爹不能過來,但你能回去不就行了,日後和郎婿處好些,讓他陪同你回家省親不就成了。”
這是個行得通的法子,賀蘭妘一聽就來了精神,歡喜應道:“那感情好,大兄你是知道妹妹的手段的,定将未來郎婿拿捏住了,日後好回去看你們。”
賀蘭鄞笑了好一陣,連應了好幾聲,十分為阿妹捧場。
終于,馬車行到了城門外,三千涼州騎也早早在明德門外等候,兄妹兩在做最後的道别,氣氛難免有些傷懷。
上元一過,氣候明顯開始轉暖,風裡也多了幾分春意。
賀蘭鄞看了眼整裝待發的涼州騎,望着明顯情緒低迷的阿妹,千言萬語先化作了一聲歎息。
“還是那句話,這不是永别,咱們一家人還是會再見的。”
“記得爹說過的話,一個人在上京也莫要委屈了自己,隻要别幹什麼通敵叛國的破事,爹戎馬半生來的榮耀也不是虛的,千萬别受了委屈憋着,隻要咱們有理,盡管打回去,爹給你的那八百人不是擺着看的。”
“再為難就去尋聖上與皇後,他們總歸是會庇護自己人的。”
“爹的意思就是,你在上京過得舒心,他在涼州才能安心。”
賀蘭鄞頓了頓,單手扶着阿妹的肩膀繼續叮囑道:“自己在上京也要将日子過好,若是弄得凄凄慘慘,爹肯定第一個睡不好的。”
忽然這麼煽情,賀蘭妘險些沒控制住自己,眼眶熱熱的,鼻頭也酸得厲害,好在她拿捏住了這股情緒,佯裝輕快,大大咧咧道:“知道了,知道了,我是會讓自己受委屈的人嗎?委屈了誰都不會委屈我自己的,大兄回去讓爹把心放回肚子裡吧,我會時常寫信回去的。”
賀蘭鄞目光凝了幾息,最後幹脆利落地撤開,扭頭朝着烏泱泱的涼州騎行去了。
涼州騎領頭的于校尉對着被留下來的賀蘭妘拱了拱手,帶着将士們拔營回涼州了。
賀蘭妘就站在遠處,一點點看着涼州騎走遠,最後化作一片黑壓壓的陰影,酸澀而滾燙的情緒再也壓不住,化作實質流淌而下。
待到涼州騎看不見了,阿彌收回目光,就看見自家姑娘偏過身子用袖子擦臉,她有些遲鈍,好半天才往對的方向猜。
“姑娘你哭了啊?”
遙想當年姑娘唯一一次掉眼淚,還是姑娘六歲那年養的小鹦鹉珍珠沒看住,亂飛出去,被鷹給叼走了。
雖然大将軍已經最快趕過去挽弓将鷹射.了下來,但珍珠還是死了,姑娘就捧着已經斷氣的珍珠嚎啕大哭了半天。
事後還給珍珠立了墓碑,祭品是那隻鷹。
阿彌湊過去想瞧瞧,賀蘭妘一驚,三兩下抹幹淨了臉,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嘴硬道:“說什麼呢,我沒哭,是風太大了迷了眼。”
阿彌半信半疑,沒有再問,隻一旁的衛朔看着女郎明顯發紅的眼圈,責怪自己不知如何寬慰,也沒有資格去寬慰。
回去的路上,賀蘭妘都蔫蔫的沒精神,阿彌絞盡腦汁想說些逗趣的話,還沒開口就感受到馬車緩緩停下,外面車夫說話了。
“姑娘,前面來了一駕陣仗老大的馬車,說是什麼五皇子出行,讓我們讓路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