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施教授别誇了,我臉都紅了。”張尚翔捂着臉,“這不是說郎哥呢嘛?怎麼變成誇我了?”
“你做得好,當然就值得誇,自信一點兒,别覺得自己不配。”施也說,“追求優秀的同時也要正視自己的優秀。”
張尚翔連連搖頭:“不行啊,别人一誇我我就心虛,我就總覺得我不配。而且支隊都是比我優秀的人啊!我真不行。”
施也想了想,說:”問你個問題,你相信我的實力,相信我說的話嗎?”
“當然相信啊!”張尚翔立刻回答。
“那我誇你,你也應該相信。”
張尚翔喃喃道:“啊……啊?怎麼感覺又對又不對的……”
“現在坐在我面前的你,是市局刑偵支隊的一員。”施也加重了語氣,說道,“你已經在這裡了。”
看張尚翔還是迷茫,施也繼續說道:“你相信我說的話,那麼我誇你聰明,你就是真的聰明。如果你完全不相信我說的話,那麼無論我誇你聰明還是說你傻,都不會影響你對自己的判斷。類似的道理,你已經是刑偵支隊的一員了,你順利通過了這個系統裡的遴選規則,那你就是厲害的。你或許不是最頂尖的,但你也足夠優秀。你覺得支隊裡都是很優秀的人,你能跟他們成為同事,那你也一樣優秀。”
張尚翔:“可我真的覺得自己還差得遠,我甚至以為錄取錯了。”
“系統有糾錯途徑。可就像我說的,你已經在這裡了,證明已經達到這樣的水平了。要麼就是你足夠牛,要麼就是這個水平和目前的環境也不過爾爾。如果你足夠厲害,你就值得被表揚誇贊。如果是環境一般,那你更不需要覺得自己不配了。”
“哇……還能這麼想啊……”
“當然可以。所以以後别人再誇你,嘴上當然要保持謙卑,客套一番,但心裡可以完全毫無顧慮地接受。不用焦慮,也不用覺得自己不配。”
張尚翔揉着臉,看向施也的眼神裡閃着光:“施教授好厲害啊!我瞬間就不焦慮了!”
拄着頭旁聽完這一整段對話的郎月慈擡手拍了下張尚翔的手臂:“趕緊的,敬施教授一杯。這比你學多少理論都管用。”
“對對對!”張尚翔連忙拿起水壺給施也的杯子裡倒滿水,“現在不能喝酒,我以水代酒,謝謝施教授的指導。”
“少學點兒這套糟粕吧!還指望着你們整頓酒桌文化呢。”施也玩笑着端起杯,“在學校是師生,出來工作就都是同事,不用那麼客氣。”
郎月慈也拿起杯子示意了一下,說:“恭喜施教授成功收獲一枚小迷弟。”
“别鬧!”施也笑道。
吃完飯後依舊是張尚翔開車,因為施也明天要回北京面見領導彙報,定了今晚的車票,所以張尚翔先把施也送回了酒店。
施也婉拒了他們要送自己去車站的請求,說讓他們盯着案子,自己打車就行了,反正也不退房不帶行李,沒有送行的必要。
等看着施也進了酒店,張尚翔重新開動車輛,說:“郎哥,我送你回家吧。”
郎月慈沒拒絕。他今天一整天都在強撐着,體力精力實在跟不上,就算回到市局也什麼都幹不了。
車裡安靜了一會兒,大概是覺得有些尴尬,張尚翔于是挑起了話題:“不愧是教授啊,郎哥你說,他怎麼就能看出來我心裡焦慮呢!太神了!”
是啊,施也能看出張尚翔的焦慮,能看出市局這些人際關系,那他……看不出自己的問題嗎?郎月慈撐着頭看向車外,心想,他一遍遍地在自己面前重複說不分析身邊人,這個原則,難道隻是針對自己?他是真的沒看出來,還是說,他不想看出來?
“被他說兩句心裡就舒服了?”郎月慈問道。
“是真的好多了。”張尚翔說,“跟施教授在一起很開心,也很舒心,就好像……嗯……我說不好,反正就是覺得他是個好人,在他身邊待着就讓人覺得舒服,就不自覺地想親近他,信任他。郎哥你也是吧?施教授來這幾天,除了今天你不舒服以外,其他時候都比以前精神不少。”
“我什麼時候不精神了?”
“你以前老在辦公室裡發呆。感覺聽不到我們說話似的。”
郎月慈輕輕搖頭:“我都聽着呢,就是不參與而已。辦公室裡有個祖宗,小昭又是個一點就炸的炮仗脾氣,你還時不時上去添把火,我再摻和進去,咱們屋裡沒法待了。”
“我一直都聽你的話躲着嘛,但是有時候韋亦悅說話實在太難聽了。”
“他啊……”郎月慈想起施也的話,斟酌片刻,擡起手關了車内的行車記錄儀,之後才說,“他上面有人,你别跟他較勁。”
“他真有背景?省廳那個韋主任真是他親戚啊?”
“嗯,那是他親叔叔。”
“我就說嘛!”張尚翔撇了嘴,“我就說你反複提醒我讓我躲着他肯定是有原因的!我知道郎哥對我好。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我不會跟他起太大的沖突。不過前提是他别太過分,他要是真的太過,我也不會一直忍下去。他現在在支隊沒什麼資曆,實際上也壓不了我一頭。難不成他真能越級搬出韋主任來?還是韋主任真的能為了他就指揮咱們局裡領導?你上午剛教過我的,越是在那個系統裡的,就越不敢放肆地用自己的權力。多少人盯着呢!”
“你倒是會活學活用!”郎月慈淡淡一笑。
趁着等紅燈的時候,張尚翔側頭看了一眼,這會兒郎月慈狀态還好,現在倆人之間的氣氛也挺和諧。他就大着膽子開了口:“郎哥,我還有個問題,你要是不想回答的話可以當我沒問。”
“問吧。”
“我知道當初成支原本是想讓你帶我的,後來是你拒絕帶徒弟,才換成李副了。我能問問為什麼嗎?我當初還因為你不想帶我内耗了好久,我以為你是沒看上我,覺得我沒天賦沒前途。”
一時間,車内隻剩下了發動機的聲音。等開過第二個路口,快要到郎月慈家小區時,他才出了聲,隻是這聲音中帶了無法掩蓋的苦澀:“我以前帶的徒弟犧牲了。人家都是師父擋在徒弟身前,可我是把人帶出去,結果卻自己回來了。就我這樣的,還帶什麼徒弟?”
張尚翔意識到,郎月慈說的是晨西毒案,他知道自己碰到了不該碰的禁區,故作輕松又小心翼翼地說道:“沒事的郎哥,我命硬,我不怕的!”
郎月慈若有似無地勾了下嘴角,安慰道:“行,你命硬。那就是我怕你克我。”
“郎哥……”
“沒事。”郎月慈接着說道,“現在這樣也挺好。李副原本就是刑偵出身,專業對口,經驗也豐富,你跟着他能學得更多。至于其他的,我本來也沒藏私,你有什麼不懂的就問。師父不師父的,就一個稱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