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遞盒擺在茶幾上，像顆未爆的炸彈。

張程晰從廚房端出蛋糕時，發現林嘉南正盯着那個匿名包裹，手指無意識地轉動左手無名指的疤痕。窗外悶雷滾動，夏日的暴雨即将來臨。

"誰寄來的？"張程晰擦掉手上的奶油，湊過去看。包裹上沒有寄件人信息，隻有打印的收件地址和林嘉南的全名。

林嘉南搖頭，黑色額發垂下遮住眼睛："不是老周...也不是陳昊。"

樂隊成員們說好今晚來慶祝林嘉南的生日——這是他第一次正式過生日，張程晰籌劃了整整兩周。蘇雯烤了巧克力蛋糕，陳昊準備了誇張的惡作劇禮物，連老周都說會破例喝一杯。但現在，這個莫名出現的包裹讓一切蒙上陰影。

"拆開看看？"張程晰遞過剪刀，"說不定是粉絲禮物。"

林嘉南接過剪刀時，指尖微微發抖。他小心地劃開膠帶，動作緩慢得像在拆炸彈。紙盒打開的那一刻，張程晰聽到他倒吸一口冷氣——

裡面是件疊得整整齊齊的兒童病号服，藍白條紋，布料已經泛黃。最可怕的是領口标簽，上面用褪色的墨水寫着：林嘉南，2009.6.1。

"操..."張程晰的血液瞬間結冰。2009年6月1日，那是林嘉南被父親送進精神病院的日子，也是他"變成怪物"的開始。

林嘉南的手懸在半空，像是怕碰到什麼髒東西。他的呼吸變得又快又淺，張程晰認出這是驚恐發作的前兆。

"别看。"張程晰迅速合上盒子，"我去扔掉。"

但林嘉南已經看到了。他的瞳孔擴張得極大，目光死死釘在那件衣服上。當張程晰伸手想拿走盒子時，他突然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嗚咽，整個人蜷縮起來，手臂緊緊抱住膝蓋。

"是他...一定是他..."林嘉南的聲音支離破碎，"他知道我在這裡...知道我們..."

窗外一道閃電劈過，緊接着是震耳欲聾的雷鳴。暴雨傾盆而下，敲打窗戶的聲音像無數細小的錘子。張程晰當機立斷，抱起盒子和病号服沖進衛生間，全部塞進垃圾桶，甚至沒忘記用其他垃圾蓋住。

回到客廳時，林嘉南已經不在沙發上了。張程晰的心跳漏了一拍，直到看見陽台玻璃門微微晃動——

林嘉南站在暴雨中，渾身濕透，像尊蒼白的雕像。他仰頭任由雨水沖刷着臉，黑色T恤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嶙峋的肋骨輪廓。最讓張程晰心驚的是他的右手——手套不知何時摘掉了，那些傷疤在閃電照耀下泛着可怕的光。

"嘉南！"張程晰沖進雨裡，瞬間被淋得透濕。他抓住林嘉南的手腕，觸到的皮膚冰涼如屍體。"進去！你會生病的！"

林嘉南轉過頭，眼神空洞得吓人："已經病了...從十歲開始..."

一道閃電照亮他慘白的臉，張程晰這才發現他在哭。淚水混着雨水流下，無聲卻洶湧。這種安靜的崩潰比任何尖叫都令人心碎。

張程晰不由分說地将他拉回屋内。林嘉南像個夢遊者般任人擺布，直到被按在沙發上，毛巾兜頭蓋下。張程晰粗暴地擦拭着他的頭發，動作中有種壓抑的憤怒——不是對林嘉南，而是對那個寄來恐怖禮物的畜生。

"是...是他嗎？"林嘉南突然問，聲音輕得像羽毛。

張程晰的手頓了一下。他當然知道"他"指誰——林董事長。但那個惡魔自從綜藝事件後就再沒直接出現過，像條潛伏在暗處的毒蛇。

"不确定。"張程晰選擇誠實，"可能是，也可能是哪個變态粉絲。"他捧起林嘉南的臉，強迫對方看着自己，"但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他傷害你。我發誓。"

林嘉南的睫毛顫了顫，一滴水珠落下，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他的右手無意識地摸向左臂，隔着濕透的袖子，張程晰看到那裡有可疑的新鮮血迹。

"你又傷害自己了？"他猛地卷起林嘉南的袖子，呼吸一滞——三道新鮮的刀痕，還在滲血，明顯是最近才添的。"什麼時候的事？"

林嘉南的眼神閃爍："...昨晚。"

"為什麼？"

"夢見...回到醫院。"林嘉南的聲音越來越小，"醒來後...不确定是不是還在夢裡。"

張程晰的胸口像被鐵鉗夾住。他沖進卧室，翻出醫藥箱，回來時發現林嘉南正盯着自己的傷痕發呆，指尖輕輕描摹着那些凸起的疤痕，像在讀盲文。

"以後要痛我們一起痛。"張程晰單膝跪地，給傷口消毒，"但别再一個人承受了，好嗎？"

林嘉南沒有回答，但當他包紮完畢時，一隻冰涼的手輕輕覆上他的臉頰。張程晰擡頭，正對上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裡面不再是空洞，而是某種深邃的、幾乎要将人淹沒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