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林嘉南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為什麼是我？"

這個問題有太多層含義。為什麼是我得病？為什麼是我被虐待？為什麼是...你選擇愛我？

張程晰的回答是吻他。不同于以往的溫柔試探，這個吻帶着鹹澀的血腥味和雨水的涼意，近乎絕望的深刻。當他終于退開時，兩人的呼吸都亂得不成樣子。

"因為..."張程晰抵着他的額頭，"當我第一次聽你打鼓，就知道那裡面藏着整個宇宙。"

又是一道閃電，照亮林嘉南瞬間泛紅的臉。他低下頭，濕發垂下來遮住表情："冷..."

張程晰立刻起身去找幹衣服，但林嘉南抓住他的衣角："...别走。"

這兩個字擊碎了張程晰最後的防線。他彎腰抱起林嘉南——輕得令人心疼——徑直走向浴室。熱水沖走雨水和血迹，蒸汽模糊了鏡面，也模糊了那些傷痕。林嘉南像個木偶般任他擺布，隻有在張程晰碰到某些特别敏感的疤痕時才會輕微瑟縮。

換上幹衣服後，林嘉南的狀态似乎好了一些，但眼神仍然渙散。張程晰知道他需要分散注意力——現在停下來，那些黑暗記憶會再次吞噬他。

"聽這個。"張程晰抓起吉他，"我寫的新歌，還沒給别人聽過。"

他沒有等回應，直接開始彈奏。這是一首比《鏽弦》更溫柔的曲子，旋律像搖籃曲般舒緩。當他唱到副歌時，林嘉南的睫毛顫了顫，目光逐漸聚焦。

"...所有傷痕終将變成光痕/照亮彼此最深的黑夜..."

林嘉南慢慢坐直身體，右手無意識地跟着節奏輕敲膝蓋，像在打無形的鼓。張程晰繼續唱着，聲音越來越穩，越來越暖。當他重複到第三遍副歌時，一個奇迹發生了——

林嘉南的嘴唇輕輕開合，跟上了旋律。他沒有發出聲音，但口型分明是在合唱。

張程晰的指尖差點滑弦。這是林嘉南第一次對他的歌産生如此直接的回應。他放慢節奏，引導對方加入："一起？"

林嘉南搖頭，眼神卻不再恐懼："你唱...我聽。"

窗外的暴雨依然肆虐，雷聲時不時打斷音樂。但在這個小小的客廳裡，時間仿佛靜止了。張程晰一首接一首地彈，從樂隊的熱門曲到未發表的小樣，直到林嘉南的呼吸變得平穩綿長。

當他彈完最後一首時，發現林嘉南已經靠在沙發上睡着了，濕發還滴着水，嘴角卻不再緊繃。張程晰輕輕放下吉他，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平，然後去拿毯子。

轉身時，他差點踩到什麼東西——那個該死的快遞盒，居然還放在茶幾下面。張程晰咬牙切齒地抓起它，準備徹底銷毀，卻突然注意到盒底有個奇怪的凸起。

他撕開紙闆，發現裡面粘着個微型錄音器，紅燈還在微弱閃爍。這東西錄下了他們全部的對話和歌聲。

"變态..."張程晰狠狠踩碎它，塑料碎片四濺。

沙發上，林嘉南在夢中皺起眉，手臂無意識地環抱住自己。張程晰立刻回到他身邊，将人摟進懷裡，輕拍後背安撫。林嘉南的眉頭漸漸舒展，甚至往溫暖源蹭了蹭。

手機突然震動，是陳昊的消息：[暴雨封路，我們今晚過不去了，蛋糕明天補上！生日快樂小嘉南！]

張程晰回了個"OK"，低頭看向懷中熟睡的人。林嘉南的生日派對泡湯了，但某種意義上，這也許是件好事——他們意外獲得了一個完全私密的空間，來面對那個恐怖禮物帶來的沖擊。

他輕輕撥開林嘉南額前的碎發，露出那張即使在睡夢中也帶着些許憂郁的臉。電閃雷鳴中，張程晰突然想起《光痕》裡的一句歌詞：

"我們帶着各自的鏽迹相遇/卻在彼此的裂縫裡看見星光。"

林嘉南在夢中呢喃了什麼，無意識地抓緊張程晰的衣襟。窗外，暴雨依然肆虐，但已經不再那麼可怕了。張程晰調整姿勢，讓兩人靠得更舒服些，然後開始哼唱那首未完成的新歌。

音符飄散在潮濕的空氣中，蓋過了雷鳴，蓋過了回憶裡的尖叫，也蓋過了那個錄音器可能傳向某處的信号。此刻，隻有這個懷抱是真實的，隻有這首歌是真實的，隻有他們——傷痕累累卻依然相擁的他們——是真實的。

當林嘉南在深夜因噩夢驚醒時，發現自己被緊緊摟着，耳邊是均勻的心跳聲和張程晰朦胧的哼唱。半夢半醒間，他恍惚以為那是十年前被關在醫院時，從未出現過的天使的歌聲。

他閉上眼睛，再次沉入夢鄉。這一次，沒有病号服，沒有鐵鍊，隻有一雙手穩穩地接住下墜的他，和一首名為《光痕》的歌，在黑暗中微微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