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賓客陸陸續續占滿了六層所有的隔間，天狗閣内的光線漸漸暗了下來，唯有一樓中央的燈仍舊亮着。

所有人的聲音小了下來，屏息凝神向下望去——隻見一樓的水面上顯現出了一道扭曲的黑影，黑影随着水波晃動變得越來越清晰，最後化作一人從湖面下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身材過分瘦長的男人，一身墨藍色長衫垂及地面，整個人晃晃悠悠的，像是一道飄忽不定的影子立在地面上。

“諸位應都是初次光顧天狗閣。”男人開口說話了，明明聲音聽着又輕又沙啞，但是還是傳入了每個人的耳朵，“敝姓許，乃是此間主人。”

“今夜共有十件奇珍，每件當以五百靈石起競，若有意加價者，隻需将價碼置于蓮台之中。”

随着他話音落下，寒天手邊的桌面上，原本并不起眼的一樽蓮台擺設漸漸鍍上了一層銅金色，蓮瓣綻開，露出了當中的圓形托盤。

許閣主頓了一頓，似是聽到了什麼，含笑道：“自然，并非所有貴客都攜有高額靈石，若身上有稀罕的物件，也可以之作價。”

有人疑道：“作價幾何，該如何判定？”

許閣主面露謙虛地拱了拱手，“鄙人不才，自問眼光尚可，估價亦算公允。”

“這豈不是便由你說了算了？”另有人揚聲道，“這可不成，我不服。”

許閣主看了那方向一眼，說話者的隔間中藍光一閃，便隻見珠簾晃動，人已不在了。

“天狗閣由我所掌，若有異議者，”許閣主笑了笑，“便不必入内。”

他語氣平和，行事十分簡單粗暴，此言一出，四周傳來了各色私語聲，卻不再有人敢高聲質疑了。

那位許閣主不再理會，雙手輕輕一揚，隻見他面前的湖水中升起了一枚不規則的水球，正中央包裹着一枚散發着五色華光的貝殼形玉片。

有眼尖而性急之人，趕在許閣主開口前脫口嚷出聲來：“龍鱗貝！是龍鱗貝？”

“貴客好眼力，此物确是龍鱗貝，且為青龍之麟所化。”許閣主不緊不慢，微微做了個手勢，“那麼，請諸位出價吧。”

龍鱗貝乃是極為稀有之物，既可入藥也可用于鍛冶，在外售價不菲，而青龍之麟更是當中的難得品色。

這樣一看，五百靈石起拍，簡直是……

“我出！我出一千靈石！”此前認出龍鱗貝之人果然忙不疊喊道。

許閣主隻是笑而不語，等了片刻後，方才開口：“現下最高價，五樓東九間，兩千靈石。若有意者，可繼續加價。”

這才是真的悶聲出價，起先用嘴喊價的人頓時吃了癟，想起要将價碼置于蓮台之上才作數。

而許閣主隻是心平氣和地靜靜等着，從始至終未曾擡頭往四周或樓上看過一眼，就好像在這閣中發生的一切都逃不出他的所知所感。

又過了片刻，他再度開口：“二樓西六，出價四千靈石。”

此後又陸續有其他隔間加價，直将價格喊上了七千。

寒天忍不住咋舌，今日趕來羅預鬼市的恐怕多半還隻是這步蓮湖周遭的小門派修士和恰好路過的散人，随随便便卻都能喊上如此高價，看樣子這世界上的有錢人還是太多了點。

不過這些也和她并無太大關系，畢竟她可不是真的來消費的。

最終，這枚龍鱗貝以八千六百的價格被最初五樓東九間的賓客拍下。

“恭喜貴客。”許閣主微微笑着擡了擡手，那被水包裹着的龍鱗貝便緩緩飛上了五樓，在衆人好奇與豔羨的目光中隐入了東側第九間隔間中。

接下來又是接連幾件稀有的奇珍異寶，寒天過了先頭的好奇心，就開始感到無聊起來。

她撐着頭往桌上一靠，順便留意了一下隔壁的動靜。

曲如胭從剛才起就沒怎麼說話，似乎隻是靜觀着，想來是并沒有遇到她想競拍的東西。

直到許閣主拍了下手，又從水面下招出了第八件珍品，水球中包裹的是一卷流淌着流霞般光澤的絲線。

“千年離火絲。諸位，請吧。”

曲如胭的影子在屏風上繃直了，她微微動作了一番，接着傳來一串丁零當啷的聲響，聽着應是有許多枚靈石被傾倒出來，滾落到了蓮台之上。

沒過多久，許閣主的聲音響起：“本回最高價，四樓南四，五千靈石。”

寒天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不止是她，不少隔間中都響起了嘩然之聲。

今晚一路競拍下來，還是頭一回有人竟然首次出價就擡得這麼高，可見出價之人對此物相當志在必得。

而四樓南四間，正是寒天隔壁。

寒天微微偏過頭，對着屏風另一側故作好奇：“這位道友，好大的手筆。可是要這千年離火絲煉作靈器？”

曲如胭笑了一聲，“多管閑事。”

“……”寒天抽了下嘴角，雖然原本也隻是抱着随意套套話的念頭，但是被這麼直白地噎了回來也是令人頗有幾分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