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雲绛已經惴惴不安了很久。
自從那個卑賤的女官——她叫什麼來着?
陳喬,對,陳喬,一個掖庭出身的宮女居然也敢跟自己同一個姓氏,陳雲绛咬了牙,頗有些憤憤不平。
陳喬暈倒在漪瀾殿門口,陛下居然在滿天飛雪中親手把她一路抱回了養心殿,用令人膽寒的眼神沉沉剜了陳雲绛一眼。
陳雲绛被那個眼神吓得暈了過去,醒來之後她的婢女鸢圓用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眼神看着陳绛雲,告訴她,陛下下令軟禁了她——甚至沒有期限。
陳绛雲覺得這完全是無妄之災。
那個宮女發燒燒了三天,陛下也就貼身照顧了三天。父親傳來的口信說前朝已經為這個宮女入養心殿之事鬧了個天翻地覆,有剛直的大臣甚至揚言要一頭撞死在宣政殿上,為國上谏,陛下卻隻是坐在龍椅上冷眼看着他們又哭又鬧,毫不動搖。
這三天内陳绛雲無數次求神拜佛祈禱上天早日把那勾引皇帝的狐媚子收走。
但賤人就是命硬,她居然又活了。
陳雲绛覺得胸口有一股氣上不去下不來,她勾勾手指,鸢圓立刻恭順地走上前來,若她慢了一刻,陳雲绛的馬鞭就會招呼到她臉上。
“喂,你說,那個賤人為什麼突然來漪瀾殿尋我?”
鸢圓怯怯地搖了搖頭:“奴婢,奴婢不知...”這些日子,陳雲绛在人後已經罵了陳喬幾百遍,對她的稱呼隻有一個——“那個賤人”
“她暈在哪裡不好,偏生暈在本宮殿前,若是讓陛下猜忌了本宮,本宮定要她不得好死。”她明麗的五官有些扭曲,看見鸢圓伏在地上,心中氣盛,狠狠踹了她一腳,正中柔軟的腰側:“本宮要你有何用?!”
鸢圓痛呼一聲,身子卻一動不動,兩行淚滾了下來,順着她的下巴滴在地上,不能動,不能動,動了娘娘會打得更狠,她在心中告誡自己。聽說宮内發布了新規,後妃不能随意打罰下人,鸢圓咬着下唇忍受着劇烈的痛楚——沒準,沒準等娘娘的軟禁解了,會有人來告訴娘娘的,哪怕,哪怕少受些打也是好的。
陳雲绛猶嫌不解氣,看見地毯上圓圓的小淚漬,一把抽出腰間的馬鞭。
淩厲的破空聲響起,鸢圓認命地閉上眼——
“啪——”沉悶的鞭子落到軀體的聲音。卻沒有預料中的痛楚傳來,是她痛昏了嗎?
“陛下恕罪!”
鸢圓驟然睜開了眼:一位身量高挑,眉眼端方冷肅的男子逆光站在她面前,身上的五爪金龍在并不太明亮的宮殿裡發着寂寂的光。
而他的左手擋在她臉前,上面有一道十分不合時宜的疤痕,皮開肉綻,尚且新鮮的流着血。
空氣中彌漫着血腥味。
鸢圓嘴唇顫抖,陳绛雲“撲通——”一聲跪下在地上連磕了幾個響頭,她聲音中帶着欣喜若狂和刻意為之的嬌羞:“陛下,您可算來了!”
鸢圓茫然地别過頭去,是了,陳嫔娘娘是陛下的妃子,而她隻是一個小小的宮女,陛下能為她擋下這一鞭子,可能是眼花看錯了或者其他什麼的,總之,隻要陳嫔娘娘在陛下面前哭訴一番,陛下不可能為了她一個宮女和娘娘計較的,陛下如果心疼了,還有可能把她賜死了事...
她素來愛哭,此時眼眶居然幹澀不得不眨了眨:希望給她的是白绫,毒酒的話人會死得很難看的,她不想很難看的死去,死了還要吓人。
“你是在幹什麼?!”陛下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天際傳來,隐隐約約帶了幾分怒意。
陳雲绛嬌媚地沖陳喬抛了個媚眼,她爬過來抱着陳喬的大腿,柔若無骨的纖細手指還在往上,往上..
男人嘛,最好搞定了,陳雲绛想,這位陛下三年不進後宮,寡淡得像個死人,這次進了漪瀾殿,可别想輕易出去。
到時候别說什麼陳喬,整個後宮都是她陳雲绛的天下。
她得意的笑了,摩挲着陳喬的大腿,有些癡迷地望向她的眉眼,纏上她的身子,在耳邊呵氣如蘭:“陛下生得真是好,仿佛是天仙下凡呢。”她把手虛虛撫上陳喬的傷口:“臣妾也不是故意的啦,誰叫那小宮女惹得我生氣,回頭我就罰她,陛下恕罪。”
而她的恭維對象陳喬隻覺得目瞪口呆,旁邊的小宮女剛剛差點被你打了,我手上還滴這血呢,你轉眼間就能來勾引我,赫連翊這後宮都是些什麼人?
鸢圓知道娘娘必然不想讓人來壞她好事,隻得一瘸一拐向兩人行了禮,準備悄悄退下,内心隻盼望娘娘成了事之後能對她網開一面,放過她的項上人頭。
陳喬正手忙腳亂應付陳雲绛,餘光中瞥見那差點挨打的小宮女就要溜走,忙氣沉丹田,大吼一聲:“放肆!”
一時間把鸢圓和陳雲绛都震在原地。
殿外四五個小黃門迅速奔來,把兩人牢牢縛住,逼着她們朝着陳喬跪下。
陳雲绛不死心,嬌滴滴道:“陛下,您這是在幹什麼?”
陳喬掀開眼皮看不冷不熱地看她一眼,嗤笑一聲,心頭有把火在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