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煙袅袅,滿室旖旎。
安言惬意地靠在玉梅懷中,軟玉溫香,頓覺世間再好之事也沒有了。
這新上的花魁單論容色遠不及他姐姐安歆蓉,然而身段風情萬種,知情識趣,又勝過許多。
他雙手覆上玉梅如水蛇般緩緩扭動的細腰,語氣中不免帶上了暧昧挑逗之色:“等過上幾日,我就跟你媽媽講了,為你贖身,從此之後,你就在我身邊當個安安分分的侍女,可好?”
玉梅推了推他滿是橫肉的胸膛,眼尾上挑,如鈎子一樣攝人心魄,嬌嗔道:“安公子擡舉奴家了。”說罷紅唇湊上前,安言看見美人主動獻吻,樂得神魂颠倒,哈巴狗一樣地湊上前去,根本未曾留意到玉梅垂下的眼神裡薄如蟬翼,卻鋒銳無雙的殺意。
她檀口含了酒,順勢和着口涎喂安言喝下,那酒入喉輕柔,下了肚子卻如刀子般割起人來,又更增添幾分美人香,當真是非凡的烈酒——正是這花樓看家的本事之一,名酒玉樓春。
安言按耐不住,伸手就要去摩挲美人如玉的肌膚,卻被玉梅輕飄飄如泥鳅般滑開,玉臂一伸一勾,藤蔓般纏上了安言的手臂,又是一盅玉樓春,笑言道:“請君入甕”。
安言料定今晚必定能得手,隻當玉梅害羞,也就不計較,此時美人美酒,賞心樂景,他來者不拒,慷慨地就着玉梅的柔荑,咕咚咕咚地安心豪飲起來。
畢竟是安歆蓉的親弟弟,安言眉目生得尚算不錯,可惜整日大吃大喝,生就一副肥肉,再好的五官也救不得,他痛飲幾大杯,還未等玉梅去扶,轉眼間滿面酡紅,咚地一聲直直癱軟在床上,竟已然人事不省。
此人纨绔之名全京皆知,偏生因着他爹官至左仆射僅有這一個獨子,愛之如命,又算得上皇帝外戚,無人敢管到這混賬魔王身上。
整日裡欺男霸女,招貓逗狗,惡貫滿盈。
玉梅眼神清明,隻抱臂居高臨下望着這沉睡的豬頭冷哼一聲:這倒給她省了事情。
一時間又聽見外頭腳步聲,老鸨的陪笑聲,和顧啟南的吼聲鬧作一團,玉梅急急地把安言一身酒氣的衣服扒下,露出一身灰白皮肉,飛速在自己眼尾抹上兩抹胭脂,又極為吝啬地露出自己渾圓的香肩,窈窕地側卧在床榻上,好一副美人春睡圖。
屋内香氣纏綿,酒香彌漫,一隻海棠花斜斜地盛開着,绮麗而妖娆,明眼人一望便知發生過什麼。
“爺今日就是偏要玉梅伺候爺,爺看誰敢攔!”,随即“砰——”一聲,有人踹翻大門,走了進來。
玉梅佯裝羞态,驚呼一聲翻身坐起來,用被子遮住那欲漏不漏的春光,眼尾處帶着一絲時有時無的薄紅,媚色勾人。
安言并未被吵醒,還在一旁呼呼大睡,發出粗重的鼾聲。
顧啟南顯而易見已經憤怒到極點,他垂着頭站着,雙手緊緊握住了拳頭,玉梅漫不經心地把垂落的頭發撥弄到耳後,她當然不會自作多情以為他有多愛她,隻是出于一種莫名其妙的男子勝負欲罷了。
她漫不經心地想:再給他添一把火。
于是眼帶淚色朦朦胧胧地朝顧啟南看了一眼,旋即垂下頭去,欲言又止。
哭泣的,委屈的,悲傷的,可憐的眼神止不住從她眼睛裡溜出去,無端叫人看得悲涼。
糜爛的香氣飄飄蕩蕩,直往人的骨頭縫裡頭鑽。銷魂蝕骨。
顧啟南内心無端怒意更甚一籌,他鳳目微揚,内心罕見地煩躁不安。
明明這玉梅也不算多麼傾城的容貌,偏生一舉一動都是那麼勾人心弦。
安言不察,隻兀自沉浸在夢鄉中,更加鼾聲如雷,在無人出聲安靜絕倫的場合中,突見滑稽的搞笑。在場所有人都做好了他突然暴起揍安言一頓的打算。
老鸨在他背後顫顫巍巍,滿頭大汗,杵着拐杖幾欲滑倒:造孽啊,偏惹上這兩個祖宗...
卻突然間見顧啟南未發一言,轉身走了。
就這麼走了?
走了....
他的衣角攜着風飄過,老鸨才終于放心地昏死過去。
*
“走了?”影衛問。
玉梅不言,隻是點點頭。
她容色如常,媚态卻轉眼間無影無蹤,隻帶上風塵仆仆的憊懶之色。
如果陳喬在這裡,一定能認得出來,這位豔冠京城的美人,眉目間竟然有三分和死去的綠蓮相似。
不過一位活色生香,一位卑微樸素,天壑一樣的生活條件連把這對姐妹僅有的三分相似都磨滅了。
她從懷裡掏出一個破破爛爛的藍布包:“這是剩下的香料,都包好了。”
那小影衛臉上仍舊帶着幾分稚氣和少年人的天真,他接過那包袱,仍舊急切地追問道:“玉梅姐姐,你吃了解藥了?”
玉梅倦怠地點了點頭——這香料不是什麼好東西,頗容易叫人迷了心智,顧啟南的怒氣,安言的易醉,一切都不合常理,歸根結底都是源于這物。
她開口說,聲音頗為沙啞:“我已經為自己贖身,我要離開京城了。”
那小影衛吃了一大驚,他有心要說些什麼,終究還是笨口拙舌,呐呐道:“哦,這樣。”
玉梅平靜地望着他,眼神沒有起一絲波瀾,自顧自說道:“替我謝謝陳喬大人和那位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