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偏殿稍作休息,這裡大約離皇家樂坊不遠,能聽到細細密密的琴聲樂聲傳來,有人在吊嗓子,細細的高調子,婉轉清麗,可惜氣息稍不足,倒像是什麼貓兒唱出來的。
他們覺得有趣,擠靠在椅子上偏着腦袋去聽。
戢修遠問:“葙君聽得出來嗎?她們在唱什麼?”
“聲音太多了,我分辨不真切。”
“我聽着有琵琶?”
妘素葙歪着腦袋仔細聽了聽,“嗯,有,是琵琶曲《常樂思》。”
“似乎還有古琴?”
“必然有的。”
琴、瑟、笙、箫和笛子,現在快要開宴,都加緊練習起來,樂器聲音紛亂,雖無章法,卻自成一曲和諧的亂彈,雜亂中透着些許奇妙的韻味。
“自從與君相遇,兩情歡愉。”他當過斥候,耳力好,眯着眼睛一字一頓地緩緩将樂伶的唱詞念出來,神情專注,“今宵對坐談心語,直把那柔情化彩雲。”
“這是什麼曲子?”他盯着妘素葙問,眼見着眼前人的耳垂開始紅,一路紅到了臉頰上。
“夫君不曉得?”
“我常年在邊陲,少有聽曲。”
不疑有他,妘素葙抿了抿唇,溫聲講着,“應當是一首民間小調,講的是大家閨秀和凱旋歸來的将軍奉旨成婚……”
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大多都是從書上看來的,還曾因為愛看這些閑書被父親責罰過,記得也不是太清楚了,便一邊回憶着,一邊慢慢的說。
抿了口茶,待目光從手中的茶盞中挪開,就瞧見戢修遠撐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他,妘素葙突然止了話頭。
“我講的不好?”
戢修遠連連擺手,“隻是覺得葙君認真同我講學的模樣甚是好看,一時間看呆了。”
妘素葙微微垂眸,茶盞捏在手中,碰撞出輕微響聲,“油嘴滑舌。”
房中燃了香,香甜味道跟着細細的煙霧一起飄出來,妘素葙習慣性地用手在煙霧中撩撥,像玩一團暖絨絨的毛線球,煙霧在他指尖繞啊繞,食指和拇指一撚,扯出一根銀線。
戢修遠伸手一戳,将這漂亮完美的線條給截斷,惹來妘素葙的輕打。
他們兩個像找到了什麼樂趣,從樂伶們的樂聲中拔出頭來,又進入到香爐的煙霧裡面去,煙霧隻是順着指尖的動作畫了個圈兒,便能掩着嘴笑個不停,連開宴的時間快到了,還在笑着鬧着。
披了大氅出門來,寒風迎面吹得人一精神。
“雪下大了。”妘素葙伸手哈了口熱氣。
"天色好暗。"戢修遠捏了捏他的手,彎腰将抱起他,長袍掃過階前落雪,“我抱着你走。”
“不成,若是被人看到了。”
“看到了就看到了呗,我抱我自己夫人怎麼了。”
“不成。”
“那就抱到廊橋再放你下來。”
妘素葙伸手想打他,又怕弄亂了他參加宴會的頭冠,隻好去捏他的鼻子,“快些放我下來。”
“嘿嘿,我們剛才玩兒那熏香入迷,你指尖都是梨花香呢。”
捏鼻子的勁兒更大了,戢修遠甕聲甕氣的說,“抱到廊橋我再放,那裡光亮足,你走起來不害怕。”
“隻是夜晚有些看不太清楚,我慢些走就是。”
輪到戢修遠說這兩個字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