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盛抱拳應道：“五人，全斃命于此。”

季陵對此一無所知，他隻依稀記得年幼時因為戰後物資貧乏，倆人缺吃少穿勒緊褲腰過了很長一段日子，直到朝廷整頓招兵陶嶽進了廂營，由于敢殺敢拼，陶嶽不足三年便被人相中暗收入不可對外告知的府兵。

性情耿直的陶嶽在勾心鬥角的線上起初吃了不少虧，幸得時來運轉死了個不靠譜的接頭又跟在陸世昌底下，倆人的生計才算徹底穩定下來。

“既然是為安邦定國所用，為何要補刀魏明忠？這樣的密部豈非為私怨出手？”崔洝辰轉眸看向季陵。

季陵支撐下颔的手順着光滑細膩的臉頰移動到了腦門，陡然睜圓雙眼說：“難不成是賬冊？”

“魏明忠是一刀直擊要害，有密切接觸的親眷都是同樣的死法，被補刀的反而是無關緊要的雜役家仆。”佟盛想不明白這是什麼操作。

季陵陷入疑問：“殺魏明忠是逼問無果除之而後快，那大濟何必多此一舉補刀？”

崔洝辰問佟盛：“看來是排除不了私怨宿仇，魏明忠可與大濟有過往來？”

“絕對沒有，”季陵對此非常确定，那厮的祖輩都被坊間翻爛了，他雙臂撐案，偏頭說，“大濟遊商是出名的精明，他父輩還在倒騰香料時跟那邊人做買賣吃了回巨虧，搞得魏家元氣大傷才想另行其道，使出吃奶的勁讓沒上過幾日書塾的魏明忠擠進了官門，起勢後就放言不跟大濟人再有牽扯。”

論到現在就有種霧裡看花的意思了，既然不是魏明忠，那就還得從他身邊人問起，佟盛在赀州收羅過被殺者的身份底細，除了個别有手腳不淨的小毛病外也沒旁得能扯上讓密部不遠萬裡滅口的緣由。

這些都有寫在佟盛寫給主君的密報裡。

崔洝辰敲了敲案角：“說說钰哥。”

佟盛說：“彈琴作舞，唱跳寫譜。”

“好有閑情逸緻，”崔洝辰淡淡一笑說：“家人都見不着了，倒樂得自在。”

“秋娘之前告誡過钰哥，反倒是魏雪瑤懂得憐憫人，傳個書信都記得替他開脫，”佟盛看不慣，口氣都生冷，“都說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倒好哪個面都不看，隻管自個高不高興。都是小倌出身，錦洛就沒這個臭毛病。”

崔洝辰忽然想起當日钰哥關于良人的說辭，不免有些感慨，遇不到情投意合也是有關脾性差異的。

“魏雪瑤見着周文升的屍身加上她亡子，定然好不了，你去内務辦完事就趕往赀州，莫讓她叫恨意沖昏頭，”魏女現在不能垮，否則前功盡棄，崔洝辰想了想說，“去找陳振德要杜簡的供詞，就提及周文升疑有私販官鹽的那部分，讓杜簡按上血印，交給魏雪瑤，她定然不會胡來。”

人的恨意有時候又并非全是壞事，得看往哪頭燎，如果魏雪瑤能借助這邊的手來報仇，對于崔洝辰來說當然能省去很多事，倘若不呢，那就後果不堪設想了。

佟盛拜别時，崔洝辰着重說：“盯緊賀秋，賀大娘子見過什麼人講過什麼話都要留意，給她母家安插人手，不可放過一舉一動。钰哥看牢不得讓他們與生人接觸，任何理由都不成。”

“卑職明白！”佟盛領命退了出去。

門窗大開，屋子内自然涼，正是食欲起來的好時候，季陵觑着人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崔洝辰叩窗棱讓傳膳。

相對季陵的狼吞虎咽，崔洝辰吃相就耐看很多，這兩個人一個怎樣都吃不長肉，一個固定食量吃完絕不會再添一筷子。

崔洝辰拭淨唇角，轉眼瞄了天色，今夜月朗星稀，季陵打了個小嗝也停下筷說：“飽了，消食？”

崔洝辰起身整理衣襟袍角，走到榻尾衣匣裡熟練的拿出身常服回首說：“位東有處蓮池，此時正好可賞，不遠，去麼？”

外邊響起馬蹄聲，顯然準備充足，但他同時也給季陵留下了說不的餘地。

季陵更在意的是崔洝辰的衣裳怎麼會出現在了他的衣匣裡，轉念又一想，噢，不是他的是許指揮使的，這就沒什麼奇怪的了，随即目送四郎君進内屋換衣。

待人一出來，季陵将案面上的扇子收進袖袋，才撐起身站起來，去哪兒透氣不是透氣？況且皇城内圍地界他又不熟想不到其他可供參考的選項，難不成崔洝辰的意思可以出皇城？

算了吧，自己帶腦子這種事多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