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焱第一次見到賀蘭旻時就十分不喜他,沒有任何因由。
他穿着白衣,纖塵不染,孤高清冷遺世獨立的模樣溪焱看了隻覺得十分礙眼。
而他手中的那把劍,更是刺眼。
不知他與慕生野是何關系,竟能讓他将這把劍直接送給他。更可笑的是,這把他惦記了好久的劍竟然就這樣成為了賀蘭旻的本命劍。
溪焱就這樣盯着賀蘭旻,手中逐漸凝出彼岸鞭。可鞭還未形成,阿晉卻突然從屋内跑了出來,站在他面前,雙手橫張,企圖用他不堪一擊的身體攔住仙門。
“你快走,這邊我幫你擋着。”
阿晉頭微側,朝身後的溪焱喊道。溪焱先是一愣,随後笑着搖起頭。
“你不會以為憑你也能攔下他們吧?”
“能攔一會兒是一會兒,我是人他們不會對我怎麼樣,可你不一樣。我不知你為何會受傷來到此處,隻盼你以後能永遠平安。”
阿晉說着,卻頓了一順,随後聲音放低,歎氣般道:“人妖殊途,我們以後應該不會再見了。”
溪焱突然感受到他語氣中的哀傷,不由得皺起眉。他環顧這個院子,腦海中逐漸浮現出他住在這裡的場景,幾乎這院中的每一寸地他都踏足過。
他躺在樹下的躺椅上等阿晉捕魚回來,蹲在雞圈旁看母雞孵小雞,他一邊吃果子一邊看阿晉劈柴、種菜。
這些時光,隻是他千年中短短一瞬,可在凡人最多不過百年的生命中,卻占據一席之地。
溪焱看向阿晉,隻見他背影挺拔,雙臂極力張大,縱然與仙門為敵也要保護一個明知有可能禍亂人間的妖。
慕生野曾經說過人心最為複雜,從前他不懂,如今他懂了。
他以為阿晉對他就如之前那些好色之徒一般,對他好全是為了他這一副好看的皮囊。
阿晉對他好肯定有這個原因。
可又不止是如此。
所以,為何?
他看不懂阿晉。
“你到底,想要什麼?”
他曾說過要報答阿晉的救命之恩,可阿晉卻說自己沒有想要的。而今阿晉也隻是搖了搖頭,笑着說:“我沒有什麼想要的,隻希望你能平安離開。”
溪焱想說面前的這些人他一隻手就能解決,又想到他并不是仙門的敵人,與他們動手慕生野應該會很難辦。
思忖一番後,溪焱決定先離開。
離開前他鄭重對阿晉說:“我會回來找你的,你等着我。”有些事情他還沒有完全明白,所以,他一定會回來問清楚。
阿晉點頭,“那我便在此處等你。”
他話音剛落,溪焱便直接消失在原地。仙門之人看到他離開,便問賀蘭旻為什麼不動手。
賀蘭旻看着面前如臨大敵的阿晉,說:“不是他,況且,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
說完便轉身離開。
直到一行人走遠,阿晉才癱坐在地。此時天已經完全黑透,伸手不見五指,隻有漫天潔白的雪花飄飄灑灑。遠處爆竹聲響,大概是哪家的孩童在點炮仗玩,此起彼伏好一陣,熱鬧不已。
阿晉看着空無一人的院子,眼角滑過一道淚痕。
而院中花開花落,年複一年,阿晉等到頭發花白也沒有再等來溪焱。最後,他躺在溪焱從前最喜歡的樹下,嘴角噙着笑,慢慢閉上了眼睛。
一晃人間三百年,阿晉轉身投胎成了程家家主程扶遠,火災那日他遭人暗算時,被剛沖破封印的溪焱救下。
袁玄鶴聽到賀蘭旻的話,一言不發,隻是握緊雙拳。嚴徽不懂賀蘭旻為何如此問,便問:“劍尊何出此言?”
賀蘭旻:“不如你親自問你的師弟為何程家會突遭大火。”
嚴徽皺眉看向袁玄鶴。
袁玄鶴臉色未改,嘴硬道:“師兄,我不知劍尊到底在說什麼。”
見袁玄鶴如此嘴硬,溪焱直呼不要臉。他看向嚴徽,一臉戲谑的表情,似是在嘲諷:“你三百年未出世,後又将仙盟門一切事宜交給這家夥處理,就不怕慕生野知道後棺材闆都壓不住?”
說完他便轉頭看向何醉。
何醉被他盯得毛骨悚然,直往賀蘭旻身後躲。
賀蘭旻見狀直接向前跨了一步,擋在何醉與溪焱中間。
溪焱倒沒覺得有什麼,隻是嚴徽看見後恨不得将賀蘭旻身後的人拉回自己身邊,鎖起來,讓他的眼中以後都隻有自己一個人。
他目光直白且狠毒,袁玄鶴根本忽視不了。他也将目光落到賀蘭旻身後,雖對何醉的臉十分陌生,可想到能讓嚴徽有此情緒的,隻有天樞殿那一位了。
可那一位已經死了三百年,臨死前曾留一句話給嚴徽,讓他不要離開仙盟門半步。
嚴徽也守着他這句話,三百年從未踏出過仙盟門,直到今天。
袁玄鶴入門晚,且天樞殿那位從不以真面目示人,因此他從未見過那個讓嚴徽魂牽夢繞三百年的人。
可看到何醉的那一刹那,他終于懂得了嚴徽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