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躲,隻聽“啪”一聲響,正砸中額頭,待那香包骨碌碌跌落地上,才彎腰拾了起來。
祝謠連同食盒一齊放下,開了蓋,将裡面尚溫熱的吃食擺好,朝着連翹垂首,姿态端正道:“我錯了,我不該這麼晚回來。”
連翹氣沖沖地下床,鬓邊絹花亂顫,質問道:“你做什麼去了?”
因侯爺領了官職,她也需早起在旁伺候進膳,未免口氣重,洗漱之後便隻含葉薄荷,待送走侯爺時,胃中都反酸了。
平日裡有祝謠提膳,倒是能盡快壓下去,然而今個也不知去哪了,累她多灌了幾口涼茶,愈加不适。
祝謠卻隻推了下碟子,示意她先填飽肚子,然後走向自己的小床。
連翹眼尖,瞟到她手上還攥着東西,喝道:“站住!你藏着甚麼不敢給我看?”
見祝謠還不肯開口,連翹威脅道:“你若是不說,我就讓表叔停了你這月的月錢!”
這話連翹說出來格外有底氣,祝謠也相信,連翹作為張總管的表侄女,絕對能做到。她當然不會和錢過不去,秉着能屈能伸的原則,小聲道:“是别人送的蜜餞。”
除了她,院裡還有誰瞧得起她?連翹心想道。
“既得了好東西,也不分點給我?”連翹放緩語氣,換了副好臉色,“這會子我都餓過勁了,嘴裡泛苦,正想嘗些甜的。”
祝謠像是信了,慢慢靠前去,及至挨着桌邊,連翹倏地探出手,想抓住她的腕子,被祝謠即刻躲過,但腕骨也因此磕到了桌角。
紙包還是掉到了地上。
連翹瞪着她:“是誰送的?當成寶似的。”
“還吃麼?油紙包得嚴實,沒沾上塵。”祝謠撿起紙包,捏着衣袖拂了拂,平靜道,“攏共隻得了三顆,你要是覺得滋味好,就都給你。”
兩人一坐一立,不過半掌之隙,連翹隐約聞到祝謠身上還帶着股香味,與明鑒院慣常使得熏香不同,也沒理會她蹩腳的讨好,隻盯着她道:“老實交代。”
“我說了你不能生氣。”見避不開此事,祝謠遲疑道。
“快說!”
“……還是不說了。”
“停三個月的月錢!”
祝謠登時道:“是海棠送的。”
“我不是叮囑過你,不要與她們接近嗎?你是不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連翹上火道。
那四個通房當中但凡有一個得了侯爺的歡心,面上這團和氣頃刻就要撕撸開,若往裡摻和,指不定踩中什麼坑,跌個嘴啃泥!
可這回不管連翹怎麼斥罵,祝謠都不松口順着她的意思。
就像水沸了頂蓋,怒火到達一個極點是按捺不住的,連翹急得揚起手來,直接打了祝謠一下!
巴掌聲清脆,連翹怔住了,隻見祝謠的手背上騰地泛起一片紅痕。
緊接着,她便見祝謠擡眸看向自己,一改往日的服帖,眼中滿是不服氣。
連翹這時才發覺,祝謠的眼睛很是好看,眼白幹淨,瞳仁烏黑明亮,好似泉水底的鵝卵石子,有點浮光。
她正為此感到愕然,恰聽到祝謠說:“我知你覺得我沒本事,是個榆木腦袋,但你瞧着,總有一日,我定會風風光光地回報你!”
放罷狠話,祝謠摔門而去。
木門“砰”地撞在框邊上,聲響是克制過的,雖不大,卻驚得連翹一激靈。
她回過神來,漲紅了一張臉,羞惱地罵了聲:“呆瓜!”
然而轉念又覺蹊跷,蹙起眉頭疑怪道:到底是怎麼了?出去一趟竟還硬氣了起來,跑到她面前耍威風!
*
祝謠摔門而去後,出了明鑒院,揀了小路随意走着。
她想起海棠囑咐的“尋機将那合歡散下到茶湯裡”,便覺一陣頭疼。
春//藥在限制文裡自然是很輕易就能買到的,但張總管畢竟管了侯府十幾年,也并非無用之輩。
他把裴執鶴入口的飲食看得像宮中禦膳房那般嚴格,單說一盞清茶,也僅允許明鑒院的管事大丫鬟秋菊經手沖沏,其次便是小厮昌安。
若夜間安排了通房丫鬟奉茶,則是由其中一人照着裴執鶴的口味沏好,再交到通房手中。
偏那茶水間就貼着正房,祝謠想動些手腳,也尋不到空子鑽。
祝謠實在想不通,限制文怎麼還有邏輯了,在原文中,下藥明明隻需一句話的工夫,分攤到她頭上,卻棘手得很!
難道沒邏輯的地方隻點在了男女主各種人前撩撥,其他人就算聽到動靜也隻以為是錯覺、男女主超強耐力,一回魚水之歡至少一個時辰起步,以及即便房事頻繁,女主被灌滿,也不會懷孕上?
除此之外,她還得考慮事後會不會被裴執鶴揪出來清算。
祝謠搓平手臂上倒豎的寒毛,隻盼連翹瞧出她是“被哄騙”才上了賊船,屆時大發善心,救她一命,也不枉她演了回“莫欺少年窮”的戲碼。
穿過月洞門,祝謠兀自低頭思量該怎麼辦,下一刻便猛地被一個丫鬟扯着袖口,催促道:“再不快些,仔細被婆子罵到頭上!”
腳下跟着小跑起來,祝謠疑惑道:“怎麼就要挨罵?”
“咦?”丫鬟回頭看了眼,發現自個認錯了人,可觀祝謠穿的是與她同色的背心,也就未松手,喘着小氣道,“孟公子快回來了,得把蘭羲園重新拾掇下,活計可費功夫!不過張總管說了,隻要差事辦得漂亮,每人都能抓點賞錢。倒是瞧你眼生,你是哪個院的?”
祝謠心動了下,含糊道:“我剛從農莊調來,孟公子是誰?”
丫鬟多瞅了她幾眼,嘟囔了句:“果然是鄉下來的。”
但旋即想到祝謠能從下邊調上來,定是有點本事,況且蘭羲園也缺人手,便收了急色,耐着性子與她分說分明。
祝謠聽罷,這才想起,在原書裡,男女主之間的感情升溫便是由好些女配和男配促成的。
裴執鶴那頭豔福不淺,珍珠這邊也至少有三個暗生過情愫的,而丫鬟描述的,似乎是位溫潤君子。
活脫脫一個襯褡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