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翹推門而入,先瞧那竈上——爐火未熄,銀壺慢煨,再一擡眼,卻見軒窗洞開!
她三步并兩步,匆匆趕至窗前,朝外張望,隻看到空蕩蕩的窄道,并無可疑的行迹。
連翹心事重重地轉過身,頭低着,眼睛略掃了下腳邊,忽而頓住——
小廚房竈台是有棱角的,四邊都留了過道,如長桌一般,她現下站了一角,正見竈台後,有一道影子延伸了過來。
祝謠蹲在地上,兩手分别抱住小腿,小心翼翼地挪着腳。
眼見着跳窗而逃是行不通了,故而她拖過不太重的麻袋,倚着竈角坐好,打算利用那道影子做個幌子,吸引來人的注意力,然後悄然爬到露了縫隙的前門,再溜出去。
連翹在心底做足準備,還拎起根火棍,上前一看,竟隻是個麻袋,哪是自己想的小賊?
“誰?出來!”
愛唱空城計難道是侯府的傳統?
祝謠偏偏做賊心虛,探向木門的手一抖,迅速收回,蜷縮着身子貼緊竈壁。
她屏住呼吸,在心中默念:我隻是個路人甲,存在感低,誰也瞧不到我;男女主今晚成好事是命中定數,她作為play中的一環,必受保佑!
阖上眼之後,聽覺尤其靈敏,祝謠細心辨聽,似乎除了她砰砰的心跳聲,再無其他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她偏過腦袋,掀開了一條眼縫——半個人影都沒。
祝謠緊繃的神經一下全放松了,順勢睜開眼,扭着脖子,卻冷不丁對上連翹那雙眼眸!
她手裡還端着個油燈,欻地燃起燈火,映在眼底,像幽幽的陰火,面無表情地逼近:“蟬兒?”
你在想什麼?系統跟條死屍沒什麼兩樣,你被發現是必然的!
祝謠内心崩潰,神情卻依舊木然。
連翹直起身,将燈台放到竈台上,環臂于胸前,俯視道:“你來小廚房做什麼?”
祝謠幹巴巴道:“你怎麼也來了?”
連翹聞言,手指掐着她的肉,擰了兩下,語氣惡狠狠道:“我為什麼來?還不是因為你!”
那日祝謠莫名硬氣起來,撂下話後便摔門而出,像極了那些叼到好骨頭、得知自己即将發達的軟飯蛋子,倒是走得痛快,卻害得她琢磨了半天。
好不容易理出點頭緒,又忙着給侯爺繡新衣,加之祝謠還躲着她——雖然雷打不動地給她提飯,但是隻要耳房裡有她在,祝謠便會出去,泥鳅似的,可疑又可惡,根本尋不到機會逼問這個妮子。
方才昌安被侯爺吩咐取筆墨,令連翹動了心思,因此她尋了個借口,替昌安跑了一趟,果然将人堵住,隻是地方卻在小廚房。
這下事情似乎難辦了起來。
“是不是海棠許了你好處,所以你膽大包天到跑來小廚房下藥?”連翹瞪着她。
祝謠就是見了海棠之後藏了秘密。
如今這裡邊的竈膛全都熄了,唯獨煨着醒酒湯的爐子還燒着炭,奔着什麼來的、又是要做什麼,答案昭然若揭。
有戲。
祝謠心底一亮——作為家生子的連翹,照理該以侯爺為重,此刻卻依舊給了她辯解的機會。
但她要直接承認嗎?
祝謠擡起頭,努力拿捏着驚訝中帶些難堪和羞惱情緒,看向連翹。
油燈吐出昏黃的暖光,暈染在丫鬟盈潤的腮頰上,将她映照得像塊抹了蜜糖、烤得香酥的年糕。
連翹盯着祝謠看了好一會兒,沒再逼問,卻是轉而要去嘗嘗醒酒湯。
祝謠登時抓住她的手腕:“你先聽我說。”
合歡散在大康并不是什麼稀罕東西,自古用來了卻癡男怨女的心願,雖不在明面上流通,但隻要誠心求藥,小作坊樂意成人之美,是故海棠能買到也不難。
而難的地方在于,她将藥帶入了府中。
不及皇宮銅牆鐵壁,侯府在張總管的布置下也算護衛森嚴,竟然能留着藥包至現在,或許……是張總管默許的?
連翹抿唇思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