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東方将白。
祝謠重複了昨日的流程,灑掃、回話、清理……頗有成熟無情的打工人風範。
隻是臨到出去時,發生了點小意外。
祝謠手上端着木盆,便先行一步,出門直接往側方走,正巧昌安也在朝裡走,與徑直向前的珍珠撞了個滿懷。
相比較他們兩人的手足無措,祝謠顯得很是平靜。
她在幫忙和旁觀之外,選擇了忽視,不忘向昌安表明道:“内間已打掃完畢,小哥可以驗查,我在這候着。”
昌安下意識道:“好,我信你,出事了我擔着。”
得了這句話,祝謠滿意地走了。
今回再遞髒衣服給樊婆子,她觍着臉,給祝謠說起好話:“蟬兒姑娘來了?我手勁大,洗的衣服又幹淨又香,假說你來月事,不小心弄髒亵褲,隻要交給我就行!”
都是一個院裡的同事,擡頭不見低頭見,既然對方搶着要幹活,祝謠也不會拒絕,于是點頭承了她的好意。
“欸——”樊婆子喊住祝謠,“蟬兒姑娘,就是老婆子我如今歲數大了,腰愈發覺得酸痛,要是能換個有篷遮風擋雨的活計就好了。”
這是想走她的關系,換份工作?可是她也隻是個吃軟飯的呀。
祝謠老實道:“我沒這個本事幫你,你得去找連翹或者張總管。”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連翹姑娘對你多好,準你守夜,這可是個能在主子跟前露臉的好差事!你隻消替老婆子遞個話,送個孝順,老婆子以後養老的錢都給你!”樊婆子賣力道。
祝謠真誠道:“青天白日的,可别咒自己死。你想求連翹,便自己去尋,拉上我在中間,小心我給你貪完了。”
樊婆子一聽,狐疑地打量起祝謠,然後閉了嘴。
祝謠與花兒在院前碰頭,相伴同去廚房提早膳。
她們一路走到湖中小橋,碧波清水蕩漾,徐徐清風吹拂,惬意非常。
見周圍也無他人,花兒說起小翠重新拾起繡鞋縫制的事情:“……我記得很清楚,當時她說這雙鞋繡好了要送給連翹姐姐,隻不過後來連翹姐姐不收禮了,就不了了之。其實我說這麼多,就是希望蟬兒姐姐坐穩位子,可别被小翠撬了牆角!”
祝謠問道:“原來她喜歡挨罵?”
“要是能在夏日用上厚冰,冬日用上好炭,平日還時不時有葷菜下肚,小翠巴不得挨罵呢。”花兒撇着嘴道。
祝謠心裡想的是,那些葷菜,連翹幾乎自己全把肉吃光,隻給她喝肉湯,偶爾才讓她嘗嘗肉滋味,吊足胃口像訓狗似的。
祝謠不疾不徐地踏過一塊大理石闆,側過頭去看花兒,道:“那你想要這些好處嗎?”
“當然想要!”花兒嘴快應了,俄而反應過來,“但是我不會和蟬兒姐姐争的!我還是有些怕連翹姐姐。”
況且每次屋裡置了冰或者燒了炭的時候,祝謠都會叫她過去,所以她不需要讨連翹姐姐的歡心,便能享受到清涼和暖和,自然不會太過惦記。
祝謠颔首:“你放心,隻要在府中一日,我便會牢牢地守在連翹身邊,不給别人機會鑽空子。”
花兒先是一愣,繼而噗嗤笑出了聲:“難得見蟬兒姐姐有這般鮮活氣!倒不是說姐姐平日不好,隻是咱倆私下相處時,我盼着蟬兒姐姐能有甚麽便說甚麽,不用非得把心事往肚裡咽,這般很容易憋壞的!”
祝謠垂下眼睫,回想起自己的生父。
在她兒時,他便欠債跑了,隻留下一屁股爛賬給妻女。
她若是在上家門讨債的債主面前露了怯,并不會換來同情,隻會被要挾簽下償還高額利息的借條。
久而久之,祝謠便養成了一副即便内心有多麼豐富的活動,臉上依舊波瀾不驚的性子。
當被債主舉着刀在臉頰邊比劃,她也不會哭求一句,一副不怕死的姿态,倒是成功唬住了債主。
“好。”祝謠收起思緒,忽覺眼前的景色都明亮了些,“謝謝。”
花兒眉眼彎彎:“嘿嘿,當初我剛入府,還不熟悉府中的規矩,多虧了蟬兒姐姐,我才少走許多彎路。”
府中的大竈房,無論是鐵鍋還是過道,建造之際都力求突出寬敞大氣。
不少婆子丫鬟離此地遠的,紮張闆凳,勺了飯就地吃了起來,似花兒和祝謠這般拎着食盒打飯回屋吃的,在府裡稱的上是講究人。
今回她們倒是沒拿一雙眼從下往上睄着,有的低眉垂眼地隻顧扒粥,有的遞給祝謠一副笑臉,和和氣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