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不見,京師的繁華依舊不減,江雪露跟第一次來似的,從馬車中探出頭來,東瞧西看,時不時地拉着顧辭一起,對他說那家做的點心超級好吃,那家的衣服特别好看,那個賣首飾的老闆超級好。
女孩子喜歡好吃的好玩的,喜歡漂亮衣服,喜歡胭脂水粉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她也是一時高興,順口一誇,誰知顧辭竟吩咐正充當車夫的邢禮去買了。
邢禮本來多嘴了一句:“大人,您不都給姑奶奶買好東西放家裡了麼,怎又……”
話沒說完,就被顧辭一個眼神給駁回了。
江雪露看着邢禮大包小包地領着,一個個塞進車内,氣喘籲籲地問:“姑奶奶,還有啥要買的不?”
話說回來,邢禮的跑腿能力是真強,這麼多東西一會兒功夫就買回來了。
江雪露眼花缭亂地看着這些東西,嘴巴微張,驚訝地說不出話,這明明她讓買的,卻又都是買給她的。
須臾,她才從驚訝中抽出一絲清醒,對邢禮說:“不用,我們快回家吧。”她又看向顧辭,“恩公,我們回家好不。”
見顧辭道了聲“好”,邢禮才擦了一把汗,駕車回府。他心中暗自說:大人啊,你以後讓我查一百件事,我也不願意給姑奶奶跑腿買東西了。
馬車内,江雪露滔滔不絕地詢問顧辭京師這幾日發生的事情,還告訴他隴山的百姓都已安然無恙,吃好喝好,最後驕傲地問:“恩公,我厲害吧!”絲毫沒有抱怨自己在隴山多苦多累,她覺得她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自己心甘情願去的,救了人的性命,應該高興,不該抱怨,再說了,同她一起去的其他人,也不曾抱怨一句,難道他們就比自己少幹活了?
顧辭的眼睛一直溫柔地看着她,不論她說什麼,他都會回應,最後摸摸她的頭,說:“露兒最厲害,這些天你受累了,回家有什麼想吃的嗎?”
江雪露搖搖頭,一臉輕松地道:“不累。”接着又是一連說出了幾個自己這幾天心心念念的菜。
“一路勞累,你先回去休息,我做好飯自會叫你。”
江雪露一臉笑嘻嘻地點點頭。
這幾日顧辭何曾不忙碌,軍情、戰術皆要他來處理,顧府,皇宮,皇武門外校場這幾個地方來回跑,若不是有一匹好馬,怕是有十條腿都跑不及,除此之外,他還有衆多分内的公務要處理。要不然,他也不會大半夜地去找宮中的一位篦頭師傅學習紮發了。
回到府中,江雪露二話不說回到了自己房中,見房内桌幾上擺放着一些她平日裡常吃的零嘴,衣櫃裡舔了幾件漂亮的新衣,加上今天剛買的,這一個春天都不用愁了。她美滋滋地洗了一個熱水澡,然後躺在床上小憩了一會兒,就醒來換上一件綠色新衣,跑院中看看自己許久沒有照料的花園了。
其他的花都是含苞開放的狀态,唯獨那月季死寂沉沉的,殘枝敗葉稀稀拉拉地挂在枝上,奇怪的是這株月季的一旁,無緣無故地又多出了幾株月季,雖沒開花,但起碼不是一片死氣,新栽種的?
“姑奶奶。”邢禮在江雪露背後小聲喊了聲。
“幹嘛呀,神出鬼沒的,要吓死我?”被吓一跳江雪露松了一口氣,撫了撫自己的心口。
邢禮做賊似的看看七周,确保無人後才小聲說:“姑奶奶,你剛離家不久,這月季就開始嘩啦啦地掉葉子,我建議大人請個來照料,他是請了,卻不讓人家出手,隻讓人家教他怎樣把這株月季救活。”他咽咽口水,接着說:“大人每天都夠忙得了,白天根本沒空照料,都是三更半夜不睡來給它澆水施肥,但不知哪裡出了岔子,挽救不成,它落得更嚴重了,最後就成了這幅樣子,大人吩咐我趕緊去街上多買幾株,買回來後,他親自将這些月季栽種在這株的旁邊。”
江雪露聽着哭笑不得,也想不通顧辭從何時起這麼愛惜自己的花園,那她剛來時見得這花園一片蕭條又從何解釋?她又看看那株月季,看樣子是沒救了,她搖搖頭,有些惋惜地說:“春季本是月季該開花的季節,如今成了這模樣,是沒救了,為何不移除掉。”
邢禮也一臉不解的樣,“大人不讓啊,我能有什麼辦法。”
“行了,我來吧。”江雪露看着這株月季,還是想再搶救幾天,若幾天之後不成,她也沒轍,隻能将它從花園中移除了。
給花園中的花都澆了澆水,江雪露循着香氣跑到廚房裡去了。
此時竈台上已經擺了七八道她愛吃的菜品了。
她走過去,捏了一小塊糖醋排骨放進口中,世界上沒有比享受美食再幸福的事情了,味蕾的沖擊比任何一切都讓人感到舒适。
顧辭沒有注意到她來,一直專注切着案闆上的菜。
“恩公,這些夠吃了吧,不要再做了。”江雪露從他背後探出頭來,巴巴地望着他。
“最後一道菜了,你要是餓,先拿筷子坐那吃吧。”他聲音去清風一樣,讓江雪露更加“得寸進尺”了。
她迫不及待地搬着小闆凳坐在竈旁,津津有味地開吃起來。
她一邊享受着美食,一邊認真地看着顧辭,這長相,真是賞心悅目啊。
顧辭是第一個她敢光明正大欣賞的人,而且他比之前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好看,而且有武功,有文采,還會做飯,這樣比起來,之前偷看的那些人在她心裡不自覺地被貶得一文不值了。
這個不太現實的世界還是有很多好處的。
她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開口就問:“恩公,與你相處了這麼久了,我還不知道你多大年紀了呢,能告訴我嗎?”
顧辭手中的刀停頓了一下,旋即道:“二十有七,怎麼了麼?”
她仔細看着他,他身上确實有沉穩老練之氣,隻論氣質,而立之年也是有了,但隻論相貌,明明是二十剛出頭的人,二十二三說得過去,二十七與他長相反倒有些不符合了。
她心中疑惑:沒有人懷疑過恩公的年紀造假麼?
她又立刻打消此念頭,長得年輕而已,身上沉澱的氣質可不年輕了,有什麼好懷疑的。
“沒事,就是我們住在同一屋檐下這麼久了,我連你的年齡都不知道,怎麼說都說不過去吧,恩公的生辰是何日?”
“我從不過生辰。”他語氣有些暗淡。
江雪露察覺到了他微妙的表情變化,她也是能感同身受的,她是被奶奶收養的,隻知道自己出生在那一年,但具體月日并不知曉,奶奶給她上戶口的時候,将收養她的那一日作為了她的生日。每年的那個時候,奶奶都會給她舉辦一場盛大的生日宴,她的朋友都會出席,可奶奶很少來,她那麼多生意,顧不過來她也理解,後來,她就不喜歡這麼隆重了,所以她告訴奶奶以後不要舉辦那麼隆重的生日宴了,隻要生日那天,奶奶陪我就好,奶奶也答應了她,每到她生日那天,奶奶都會盡快趕回家,可還是有趕不過來的時候。
她空虛地笑笑,接着打趣地說:“恩公知道我的生辰,我起碼也得知道你的生辰,你不喜歡過一方面,可在你的生辰那天我一定會在家陪你是另一方面,到時候,你可不能因為你不喜歡過生辰把我趕走。”
顧辭怔了一下,側頭看她,平靜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詫異,還有幾乎透露不出的欣喜。
“那我過生辰的時候,不要太隆重,恩公也一定要在家陪我,哪都不許去,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吃罷飯,已經是晚上了,撐的肚子圓滾滾的江雪露決定在院中走一走。
清澈的月光灑滿了整個顧府,江雪露坐在亭下,望着顧辭的卧房,此時夜已經深了,他卧房還是燈火通明的。
興許是在處理公務吧,還是不打擾他了好。
她看着看着,有陷入了一場思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