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露!”有人走向她,邊招手邊喊,似乎聽到了很好的事情。
陷入書中知識的她被這一嗓子吓了一跳,書都差點抖落在地,她擡頭,看到白依正面帶笑容,舞着手跑過來。
她真嫌他來得不是時候,可依舊假裝禮貌地問候:“白醫師你有何貴幹啊?”
“有個差事,你願不願意去啊?”白依很得意的樣子,似乎以為自己找對了人。
“那你也得告訴我是什麼差事吧。”
“是這樣的,太醫院的李太醫年事已高,準備休緻,說要在京師開一家醫館,就開在街上,離顧府很近,但是沒有幫手,他醫術高明,你去了還能從他那兒學點什麼呢,而且他無兒無女,你去了,肯定把你當親孫女看待,待遇超好。”白依像說媒一樣在她身邊說個不停。
江雪露思忖片刻,能學習點什麼醫術,這倒是個好機會。
白依以為她在猶豫,又“添油加醋”地說:“李太醫,上次去隴山,你見過的,那個幹瘦,頭發花白的老頭兒。”
“哎呦,我知道,可是我現在實力不太行,去那會不會給他添麻煩啊?”
“怎麼會呢,你現在會得少,日積月累,不就會得多了嗎,而且你剛去,不過就是做點分分藥材,搗搗藥材之類的活,不用擔心。”白依拍拍她的肩膀。
“給我留個名額,我去!”江雪露堅決地說。
“那李太醫在隴山的時候就發現沒人跟你這丫頭有潛力,就隻給你留了名額,說你與我熟,讓我勸你來,人家一片心意呢!”他又看看四周,“顧辭呢?”
“在屋裡處理公務呢。”江雪露朝顧辭的房間努努嘴。
“你既然想去,你就親自說服他,我就不參與了,宮中還有事等着我處理呢,你看,我這麼忙還來給你傳話,我對你好吧。”
他拿出一張契書來,讓江雪露在上面簽字。
江雪露有些猶豫。
“怎麼,怕顧辭不同意?你是你啊,管他做什麼,再說了,學知識的好機會呢,說不準哪天還能交個更厲害的醫師做朋友,能解了顧辭身上的毒呢。”
白依盛情地看着她。
最後,她還是在他的“慫恿”下簽字畫押了。
白依滿意地看着契書,一副計謀得逞的樣子,“這樣說定了,你要努力說服顧辭啊,我走了。”
江雪露假笑兩下,心想:不知道李太醫給了他什麼好處,讓他能這樣死纏爛打到底,不過這也算是兩全其美的事了。
“既然這麼忙,那你趕快回去吧”,江雪露拿起醫書在白依面前晃了晃,“我還要學習。”
白依笑呵呵地走出門,回到皇宮,徑入太醫院,告訴那老頭兒,“成了,契約!”說罷,自豪地把那張紙往桌上一拍。
那李太醫手捧契書,高興壞了,“就知道你會辦事,我還怕那孩子不來呢,以我這資深的眼力,她就是個有潛力的孩子。”他語氣堅決的很。
“說好的呢?”
李太醫把自己視為百寶抽屜的抽屜打開,不過打開也真麻煩,因為那抽屜被他鎖了三層,就怕裡面的東西被像白依這樣的同僚偷偷拿了去。
他仔細地打開,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老人參,手捧着,在臉上不舍地蹭蹭,最後交到了白依手上。
白依眼裡放光,這可是幾千年的老人參呢,全世界都未必有幾個呢。
已是晚上了,顧辭房中燈火亮起,但他依舊在自己房中閉門不出,江雪露在他門口打探一番,确實,能偷過門縫看到他還穩坐于桌前,處理着公務。
那些公務加起來近兩尺,江雪露不禁皺眉,看着都覺得頭疼,都不知道恩公怎麼一個個看下去的,還看得那麼一絲不苟。
還是明日再與他講吧。她回了房中,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覺,覺得今日不與他講好,肯定成個心腹,連覺都睡不好。想了片刻,她翻身起床,套上外衣,直奔廚房而去。
今晚的月亮不是很亮,夜回歸了它原本的顔色,江雪露一手挑燈,一手小心地端着一盤切得亂七八糟的蘋果興高采烈走向顧辭屋中。
剛到顧辭門前,隻聽一聲長鳴,江雪露剛轉過頭想一探究竟,一隻大鳥撲面而來,江雪露驚叫一聲,腳下猛得後退,門被她撞開,接着她左腳又被門檻一絆,整個人往後仰去,屁股先着了地,頭緊跟其後。
一盤子蘋果盡皆蓋在她臉上,手中的燈早就沒了蹤影,那該死的鳥卻很泰然地降落在了顧辭堆摞公務的桌子上,朝笑般地叫着。
江雪露氣急敗壞地掀開盤子,這一摔還是很疼的,頭也暈,她暫時是起不來,隻能用眼睛打量着四周。
顧辭頭發散下,剛脫了上衣,手剛觸碰到搭着衣服的架子,興許是被她這一令人發疑的舉動搞的驚住了,他一直保持着這個姿态,側臉看向她,眼神中閃過一絲的警惕,旋即消失。
單薄而結實卻又布滿傷疤的身體暴露在她眼前,有幾率頭發自然垂下胸膛前,搖晃的光影映在他的臉上,但他的臉的輪廓似乎更加清晰了,後面牆上也有燈光為他放大的倒影,濃郁的睫毛也在那倒影裡清晰可見,此情此景,真是讓人一目不忘啊。
這樣的顧辭,淨顯淩厲的美感。
江雪露臉一紅,旋即有把盤子重新蓋在臉上。
她慫,再好看,她也沒膽量再多看一眼。
須臾,盤子被人輕輕拿下來了。
那一瞬間,一張十分好看的臉離自己近在咫尺,此刻它已經穿了一身白袍。她震驚,立刻坐起。
顧辭也在她坐起的那一瞬十分輕松地起了身。
他扶着她起來,旋即輕輕拍打掉了她身上的灰塵,問:“這麼晚了,怎麼跑來我這屋裡了?”
江雪露的臉依舊紅得很,心也砰砰砰直跳,門外吹來一絲冷風,吹得她的臉又冷又熱,他說的什麼話也沒聽清,稀裡糊塗地問了聲:“啊?”
“發生了什麼事,讓你這麼着急地跑來這裡?”他悉心關上了門,依舊很耐心地問她。
“其實也……也不是什麼要緊事。”她控制不住地扭捏,心中痛苦道:江雪露啊江雪露,你怎麼這麼沒出息,不就是看了一副好看的身子嗎,這不是你夢寐以求的?不要臉紅,求你了江雪露。
“那為何這麼着急?”
“本來不急的,都怪它!”江雪露指了指桌子上趾高氣昂的鳥兒,才發現它正是給顧辭送信的鳥兒,本想罵它的話頓時也憋了回去,隻道:“它撞到了我,我一吓,就…就沒站穩,摔倒了。”
顧辭撇了一眼桌子上停下的鳥兒,那鳥立刻沒了氣勢,垂着頭,像母雞坐窩似的卧在桌子上。
“我是來告訴你一件事的。”
“何事?”
“那你一定要答應我。”
“我需要先看看是什麼事,才好答應你。”
“不行,你就得答應。”
顧辭笑笑,“好。”
“白醫師說太醫院的李太醫要休緻了,準備在京師開一家醫館,讓我去拉拉下手。”或許是還沒從剛剛的情緒中緩緩開,她語氣顯得很沒語氣。
“離家近麼?”顧辭語氣有些沉重。
“很近,就在街上,而且我每天都會回家。”江雪露擡起頭來,滿懷期待地看着他。
他目不斜視地看着她的眼睛,眼神中沒有怒意,除平靜之外,還有透露着幾分擔憂。
被他這樣看着,她還是忍不住臉紅,頭撇向一旁。
“你真想去,我不攔你,但出門在外,放在最前面的一定是你自己的安危。”他鄭重地告訴她。
“恩公,我會的,你放心。”江雪露點頭答。
他囑咐:“若哪日你不想去了,盡可告知我,李太醫不敢再拿你怎麼樣。”
江雪露點點頭,驚喜道:“那恩公是同意我去了?”
“我說過,你做你自己就好,而我,會盡力滿足這個心願。”
“說好了,恩公,那我回去睡了。”江雪露臉紅未消,哪好意思突然間這麼興奮,隻能盡力克制。
剛要出門的江雪露此刻又折回來,笑臉相迎,“恩公,我給你切的蘋果掉了一地,忘給你清理了。”
顧辭隻平靜地說:“不用了,快回去睡吧,我自己來就好。”
“那……我走啦?”江雪露試探地問。
顧辭笑着點點頭。
目送着江雪露回到房中,他才重新把門關上,然後彎腰撿起一塊切得不像樣子的蘋果,輕輕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