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十七八歲的少年,第二天早上,貢景燒就退的差不多了,他從床上起身,鼻子慢慢通了,裹着的被子帶着淡淡的皂角香。
他下床,往上鋪看,施雲醒裹着小賣部統一販賣的被子,白皙的臉頰旁邊帶着熟睡的薄紅,精緻的五官呈現一種甯靜的乖巧,手規矩地合着。
貢景趴在床邊看了一會,笑了下,把床單被套換下來拿去樓層的洗衣房洗了。
施雲醒睡得并不安穩,門再打開的時候,就睜了眼,從床上坐了起來,貢景拎着早餐進來,順手帶上了從校外帶來的換洗衣服,準備先洗個澡。
施雲醒頭發睡得軟,蓬松地落在脖頸上,圓翹的眼尾半攏着,盯着英文單詞在看。
“昨晚謝謝同桌。”貢景洗完澡就趴在床邊,輕聲邀功:“我買早餐了。”
施雲醒從單詞上挪開視線,伸手摸了摸他的腦門:“退燒了。”
他起身把床單和被套也卸下來,“這個是你校卡買的床上用品。”
他的卡裡刷不了這麼多。
施雲醒準備大支出一次拿去洗衣房3元洗烘幹,這個一個人不好擰幹,天氣太潮濕了。
施雲醒爬下床:“貢景,以後如果外面睡的不舒服,你可以回宿舍裡。”
一下床,貢景就跟隻鬧騰小狗一樣撲上來,把他抱在懷裡,輕聲說:“謝謝你。”
施雲醒覺得莫名其妙,被手壓着靠在貢景肩前,感受貢景溫熱的體溫,奇異的感覺的從心底裡蔓延,但他也沒推開人,隻是心想,這人不會是燒傻了吧。
一場病後兩人熟絡了許多。
貢景從校外搬了回來,睡在上鋪。
自己病好了就開始每天琢磨施雲醒身上的傷,塗藥上潤膏,還拍照留了圖。
午飯和施雲醒吃飯堂,晚飯就吃他從美食街帶回的新奇食物,手機一早訂好的,用走讀卡領進來,聽到說不吃就會浪費了,施雲醒沒辦法拒絕。
事實上根本不會浪費,貢景的初中同學榮潤幾人聽聞貢景吃獨食,早就大罵這小子沒良心了。
幾個人拿2班靠走廊的那一側的矮窗戶跨欄,跳進跳出三四回後,終于被年級主任抓去了刷廁所。
如果此時能有一份香噴噴的醬香麻辣燙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毫不誇張地三秒就能吞完。
宿舍裡又添置了一個額外的小闆凳以及折疊桌闆。
貢景盯着施雲醒吃飯時眼皮尾部翹起的小彎,舒長的睫羽,秀挺的鼻子,吃到食物滿足的笑靥,精緻的骨相飽滿配上瑩白的秀美皮囊,覺得他的同桌怎麼看都好。
施雲醒見貢景一直盯着人看,皺了皺眉:“食物有毒?”
這麼香都不吃,盯着人看什麼。
貢景單手托腮,半挑了眉毛,低聲問:“同桌。如果我幹了你不喜歡的事情,你會讨厭我嗎?”
施雲醒放下筷子,認真說:“你每天亂做卷子已經是我不喜歡的事情了。”
他也想不到貢景還能幹出什麼比這還讓他不喜歡的事情。
“隻是我沒說而已。”施雲醒說,“題跟了你也是倒黴。”
“但我也還沒讨厭你。”
言下之意就是,不會輕易讨厭你。
“噢。”貢景點頭,眼裡流過一沉思考的光芒,“同桌,你好好。”
施雲醒捂住耳朵拎起題本看,這人病好了以後就愛說一些胡話,成天誇人,疊被子也是好,認真做作業也是被人誇好,瓶子裡的水喝完了也是誇棒。
貢景是不是其實病的很重了,他心裡怯怯揣測。
又一個周六,他們校門口分别,施雲醒沒注意到後邊跟着的一條貢景小尾巴。
每次到回家的時候,施雲醒并不太樂意。
周六他要做下午的飯,周日要做早晚三餐以及提前備好周一到周五的飯菜,方便宋康長能微波爐熱一下就吃上。
還要忍受宋康長醉酒又或者脾氣上頭忽然的暴虐,房門也止不住打,鎖頭早就隻剩下一個空圓用膠紙黏着。
現在這間居民樓裡的老房,是兩家家底還算殷實的家庭結合後,剩下的最後房産。
姥姥姥爺的房以及爺爺奶奶的房和錢,都在宋康長年輕時的花天酒地裡賠了一個精光,這家是爺爺臨走前過戶給了叔爺做照應,才保有他們一個栖息的空間,沒被拿去賭光。
施雲醒他爺爺自然也知道,房産賭人心難,隻約定叔爺每月3000元生活費給到這個家,施雲醒成年後,這個房産就徹底算是贈送給叔爺的了。
因而宋康長暴怒發狂,卻從來沒有逼施雲醒辍學去打工,他深知學業上跳的龍門能帶來更高的獲益,就好比他早年間能大城市裡讀書遇上家境殷實的富家小姐,吃嶽家和啃自家的老,也是春風得意地當過一段時間的老闆。
隻是一場局,就做空了全部。
這周六宋康長更是發了瘋,他的容貌長期酗酒作息颠倒早就變成不讨喜的粗糙暗黃,這幾次賭牌都輸了,他錢包空,等下一筆生活費又得耗着時間,便試圖去酒吧裡找個豔遇,試圖榜上一些富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