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已經到了,多謝你護送。”少女彎着眸子,嘴角蕩起了一個弧度。
她身後是一座青磚黛瓦的府邸,橫匾上黑漆金字刻着“江府”二字,府内數株梨花樹高壯,青蔥樹葉已經高過屋檐俯瞰四周,綠蔭投到巷子口。
男子收回目光,落在了少女明媚的臉龐上,簡單“嗯”了一身,轉過身欲離去。
才走出兩步,卻忽聽見身後軟糯的聲音響起:“等等”
那個少女跑到他跟前,撲動的睫羽下眸子清澈,她拉過他的手,将身上的包袱裡碎銀子都堆在他的手上:“你身上那麼多傷口,買藥肯定還需要銀子,我已經用不上了,都給你。”
男子垂下眼睫看着手中捧着的銀子堆成了小山,喉珠滾動,謝字還未說出口,卻見少女跑開去,站在“江府”前的白石階上朝他揮手,認真道着“再見”。
說罷提起裙裾往“江府”宅門前輕扣鋪首下的銅環。
他緩步走到巷子口,聽見開門聲身形一頓,又回退了幾步,躲在清涼的巷角,遠遠看到宅門打開,一個老翁探出頭來。
少女朝老翁鞠了一禮,熱絡的同老翁說話,那老翁幹枯的面上卻似笑非笑,打量了少女數眼後,不情不願的将人迎進了府。
世家人情冷暖,他早已吃遍,如何看不透那老翁的想法。
“罷了”,他心想,“這麼純白的兔子,若入了虎口,豈不是難見天日”,于是他抱着劍跳進了江府。
果不其然,入了江府後,一片安靜,剛才那個老翁适然地坐在廳内喝着熱茶,壯碩的奴仆在庭間灑掃,但少女已然不見了,好像從未來過。
他一間一間屋子尋了過去,卻忽見一個纨绔公子急色匆匆地走進宅裡來,朝那老頭翁眉飛色舞道:“爹,我聽說沈家小姐來了,在哪呢?”
那老翁沉聲應道:“關在祠堂呢!”
他聞言往祠堂走去。
隻是那倆人的對話還是不懂事的傳到了他耳中。
“你曾說的,要将她許配給我,可還真?”
“她怎麼配的上你?不過是給你做個暖床的奴婢罷了。”
口吻令人嫌惡。
他止住步,手中的劍不受控制地飛了出去,正巧劃過那纨绔公子的大腿内側,直接釘在了梁柱上。
一瞬之間,痛苦的哀嚎聲傳來,纨绔公子和他阿爹面色灰敗,身體瑟瑟發抖,他緩緩走了過去,将劍輕輕一抽,纨绔公子血流不止,昏死過去,他嫌惡的看了一眼劍尖沾上的血,嗤道:“髒了。”
壯碩的奴仆此時也躲在各處,小心翼翼的提防着他,卻不敢吱聲,隻他一人孤身往祠堂走去。
劍光破開祠堂門上的銀鎖,明亮的日光瞬時照亮黑暗的祠堂,驅散了其間的陰霾和寒涼,也揮灑在她的臉上。
仍是淚眼婆娑的模樣。
她被扔在了祠堂内陰涼的地闆上,雙手雙腳皆被麻繩縛住,連嘴角也被封住。隻有紅透的眼眶裡湧出的那碩大的眼淚不斷往下流,看到他後嗚嗚努着嘴,眼淚更加的肆意洶湧。
他走過去,挑開繩子,又替她拿出破布,隻聽得她哭啼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他将她拉起來,她卻腿腳發軟,不争氣地跪在了地上。
他心下無端升起燥火,但對上那濕漉漉的眸子時,又不禁一怔,遂蹲下身去,将她背在了背上,出了江府。
少女雙手環着他的脖頸,抽噎了許久後才問:“我們去哪?”
或許這世上沒有比她更純白的兔子了。
“去找你阿爹。”
趴在背上的身軀一顫,沉默了許久,但她忽然低下頭,環在頸上的手腕更緊了,溫熱的氣息都噴在了他的耳畔,引得人發癢。
隻聽得她小聲的開口問道:“為什麼阿爹信任的‘江世叔’變得這麼壞?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他會……”
他打斷了她的話:“人心本就難以叵測,不是所有人都很好。”
“可你就是好人啊,你救了我。”
默然了一瞬,他道:“我也不是”
可是,她經此事也似是沒什麼長進,仍說:“願意幫我去尋阿爹的人就是好人。”
罷了,他嘴角微彎,沒有再解釋,隻是将她往上摟了摟。
忽聽得背上的人幽幽的說:“可是他們說,我阿爹已經死了。”
蕭遇心猛抽了一下,醒轉來,默然一瞬,眸眼很是晦暗。
他做了一個夢。
夢中他同一個少女在被追殺中相遇,他承諾替她尋找阿爹,最後少女卻不告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