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律看了眼女兒,也知她是氣話,隻向奶嬷嬷點點頭,便松開了手,出了府邸坐上了馬車。
沈令言被奶嬷嬷照舊送去了學堂,李夫子雖沒有阿爹嚴苛,卻也不大管事,每天念一念四書五經便過去了。
一些學子如脫缰野馬,經常偷溜出去玩,就像張之揚。
不過,張之揚生了一場病,倒消停了,也沒找她的不是,隻不過……
“喏,給你,賠你的。”
張之揚遞來一隻全新的風筝,其上繪着的梁燕有着藍色的翅膀和尾翼,熠熠發光,尤為好看。
沈令言搖搖頭,仍沾了點墨在宣紙上作畫,并未大搭理,“不要。”
張之揚跑開。
忽而又令小厮買了一吊梅花餅子送進來,擱在她的畫案上,“給你吃。”
沈令言不由擡頭多看了張之揚兩眼,隻覺得他很是奇怪。
往日揪她的辮子,搶她的風筝,今日倒好心的給她梅花餅子,不會……
她把目光挪向那一點香氣撲鼻的梅花餅子。
“不要”
張之揚面色一僵,憤然将那吊餅子從案上推落,生氣的跑開了去,他的小厮也跟了出去,“公子,公子。”
沈令言看着碎了一地的餅渣,隻道奇怪。
也未大管,隻在作完畫後,給夫子過了一眼,又安安靜靜的坐在'張馳'身邊一同聽席。
長儀哥哥懂得多,眉眼溫和,性子極有耐心,她若有不明白的,問一問總能問明白,所以她總喜歡待在他身邊。
隻不過坐在前桌的張之揚總将頭往後望,總是憤憤的看她一眼。
沈令言未多加理會。
第二日的時候。
沈令言仍照常在畫案上繪畫,卻聽見簾後有嬉笑聲。
席間李夫子不知去了何處,一群學子又湧在長儀哥哥桌案前,擋得密不透風,不知在笑些什麼。
沈令言擱下筆,走了過去,撥開了人群。
卻見是張之揚的小厮們死死擒着'張馳',而張之揚執着沾了濃墨的筆在他的唇上塗抹。
長儀哥哥的唇被畫的烏黑。
隻不過他坐在席位上,手放在膝上,閉着眼,好似在修身養性,并未理會張之揚和那些小厮,随他們塗抹。
“你在做什麼?”
沈令言撞了上去,将張之揚推倒在地,又将擒着'張馳'的手給打掉。
張之揚爬起來,手上仍拿着那支墨筆,惡劣的笑道:
“我看他這張臉,沒有一點血色,好心給他添點顔色。”
沈令言怒道:“張之揚,你為何要欺負他?”
張之揚晃了晃筆,毫不在乎的說道:“我阿兄說了,這學堂是我家出錢最多,欺負我的人都不得好死。包括他。”
沈令言:“他什麼時候欺負你了?”
張之揚揚起眉毛:“那你問問他,認不認?”
那個嘴唇畫成烏色的少年睜開眼,口吻淡淡:“回去畫畫,這裡不用管。”
張之揚挑眉道:“看到沒?他也不領你情呢。偏你巴巴的黏着他。”
沈令言氣得臉色泛紅。
忽聽得席前的烏木作響,李夫子出聲道:“肅靜”
“小言回去作畫,其餘人等都回坐席坐好。”
張之揚得意洋洋的看着她。
沈令言對李夫子道:“夫子,你看張之揚,将那哥哥的唇都畫黑了。”
李夫子看了眼,面上平靜,對沈令言道:“你先回去,不作完畫不許出來。”
沈令言撇撇嘴掀簾進入,卻聽見李夫子咳嗽一聲,“擾亂講學的人給我出去。”
又重重勒令了一聲,“張馳,出去”
她回過頭,正是長儀哥哥起身,腳步輕微的離開課席。
她氣不過,心道李夫子太過偏心,也追了出去。
“長儀哥哥”
她追上了那道瘦弱人影。
倒是他一愣,回身問道:“你怎麼出來了。”
她将自己的手帕遞出來,“給你擦唇用。”
長儀哥哥淡然一笑,頂着一張烏嘴同她道:“回去也是無味,走,我帶你去買梅花餅子。”
“那你這”,沈令言指着他的唇道。
他接過帕子,溫聲笑道:“多謝小言言。”
沈令言一怔,還是第一次有人叫她小言言。
不過,她看着他仍未去擦唇上的墨迹,說道:“趕緊擦了吧,不然要是被惡鬼找上門,就遭殃了。”
少年面上浮起一個溫和的笑,隻覺得有趣:“誰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