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禾小聲道:“季大人去追查刺客了,說晚些再來。”
夜幕降臨,雨勢漸小。楚喚雲獨自來到祠堂。燭火搖曳中,楚逍塵正負手而立,望着祖宗牌位出神。聽到腳步聲,他頭也不回地道:“跪下。”
楚喚雲一怔,還是依言跪在蒲團上。
“知道為何罰你?”楚逍塵轉身,眼中怒火灼人。
“兒子魯莽,不該在宮宴上冒險...”
“糊塗!”楚逍塵一聲厲喝,“我是氣你不懂自保!”他猛地扯開楚喚雲衣襟,露出傷疤,“你來帝都之時我千叮咛萬囑咐,你看看你現在!”
楚喚雲垂首:“兒子知錯。”
楚逍塵長歎一聲,從懷中取出一封密信:“看看這個。”
火漆上是千秋盟的印記。信中詳細記載了一個計劃:秋獵期間制造混亂,趁亂刺殺皇帝和鎮北侯父子。
“這...”
“千秋盟想除掉我們和陛下。”楚逍塵壓低聲音,“我懷疑他們會利用...”
“老四。”楚喚雲接口。
“嗯。”楚逍塵将楚喚雲扶了起來,“千秋盟這麼做,一定是有理由的。安殷親王倒是在塢州,但他可不會有這個心思…我懷疑……”
“他兒子,陸元祁?”
“嗯。可他們總需要有内應,一個江湖勢力,一個親王世子,他們的手,想伸到朝堂太容易了。”
“兒子大概知道是誰。”
子時三刻,楚喚雲剛回到寝殿,就聽見窗棂輕響。季尋之翻窗而入,身上還帶着雨水的濕氣。“查到了?”楚喚雲遞上幹布巾。
季尋之搖搖頭:“刺客屍體都帶着四皇子府的标記,太明顯了,像是栽贓。”他接過布巾擦了擦臉,“但我發現另一件事——陛下今日秘密召見了工部尚書。”
“工部?”楚喚雲皺眉,“那不是老五的人?”
季尋之從懷中取出一張圖紙,“他們在商議這個。”
楚喚雲展開圖紙,赫然是秋獵場地的布防圖,其中西山一帶被朱筆圈出,标注着“霹靂營”三字。
“火器營?”楚喚雲心頭一震,“陛下要在秋獵時...”
“試射新式火器。”季尋之神色凝重,“而據我所知,四皇子那批霹靂彈,正是要運往西山。”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一個可怕的可能——皇帝要以自身為餌,引蛇出洞!
“不行,太危險了。”楚喚雲抓住季尋之的手,“你必須想辦法調離護衛職責。”
季尋之卻搖頭:“你跟侯爺更危險。”他反握住楚喚雲的手,“陛下叫侯爺回來的意思就在于這裡。”
楚喚雲還想說什麼,季尋之突然揚起下巴吻住他。這個吻帶着雨水的涼意和壓抑多日的渴望,瞬間擊潰了所有理智。
“你...”楚喚雲喘息着摟住男人的腰。
“明日師兄也會在,如果他真的牽扯其中……”
“那就我拿他,他不必與他正面發生沖突。”楚喚雲理解季尋之的感受,畢竟這麼多年的師兄弟,倘若真的要他親手拿了周弋,他總歸是不舒服的。
季尋之卻搖了搖頭,沉默片刻輕聲說道,“我隻是希望,就算真的與師兄有關,他也不要在明日有動作……”
季尋之單手解開楚喚雲的衣帶。燭光下,幾道陳年傷疤格外刺目。他在楚喚雲耳邊低語:“侯爺今日問我,會不會也用命護你...”
楚喚雲心跳如鼓:“你怎麼答的?”
季尋之又沒有回答,而是用行動表明了一切。窗外雨聲漸密,掩蓋了室内的喘息與低吟。
翌日清晨,楚喚雲醒來時,身邊已空無一人。枕上放着一枚青玉扳指,内圈刻着兩個小字:不悔。
他摩挲着那兩個字,“這個瘋子……”。楚喚雲揉了揉太陽穴,這幾天的事愁的他腦仁疼。“尋之呢?”
江禾一邊為他更衣一邊低聲道:“季大人天沒亮就去了獵場布置防務,留話說...”他忽然支吾起來。
“說什麼?”
“說讓世子今日務必跟緊鎮北侯,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單獨行動。”
楚喚雲系腰帶的手一頓。這不是季尋之平常說話的風格——那家夥向來隻交代任務,從不表露擔憂。除非...
“去把我那件軟鱗甲取來。”
辰時正,皇家儀仗浩浩蕩蕩出了朱雀門。楚喚雲騎馬跟在父親身側,目光掃過前方禦辇。永明帝今日氣色極佳,全然看不出對今日秋獵有任何憂慮。
“父親,今日到底...”
“噤聲。”楚逍塵目視前方,聲音壓得極低,“今日不管發生什麼,記住為父的話,保命第一。”
楚喚雲心頭一緊。父親從不是貪生怕死之人,能讓他如此警惕,隻怕今日獵場真有大事發生。
獵場位于西山腳下,方圓十裡早已被黑甲軍圍得鐵桶一般。楚喚雲剛下馬,就看見季尋之身着輕甲站在轅門前,正與幾名将領交代什麼。陽光為他鍍上一層金邊,襯得那挺拔身姿如松如劍。
“季大人。”楚喚雲故意高聲招呼,“今日可要好好表現啊。”
季尋之轉身,公事公辦地行禮:“楚世子。”卻在低頭時飛快地眨了眨眼。
這是他們約定的暗号——有異常。
果然,剛進入獵場,楚喚雲就察覺到不對勁。本該由玄甲軍把守的要道,全換成了陌生的黑甲衛。而父親被"請"到了禦辇旁,與他隔開足足二十丈距離。
“世子請随我來。”一名侍衛引着他往西側看台走去,“您的席位在此。”
看台居高臨下,視野極佳,卻也是個絕佳的靶子。楚喚雲按劍四顧,發現季尋之不知何時已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