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動。”季尋之貼着他耳廓低語,“是趙峥的心腹。”
火把的光透過門縫滲入,楚喚雲能感覺到季尋之的呼吸拂在頸側,溫熱綿長。
半晌,腳步聲遠去。季尋之剛要松手,楚喚雲突然反扣住他的手腕,将人壓在了賬冊堆上。
“季大人。”他貼着季尋之的耳垂輕笑,“我們像不像偷情的野鴛鴦?”
季尋之面無表情地踹開他:“抄賬本。”
五更天,天督府密室的燭火下,賬冊攤了滿桌。季尋之蘸墨圈出關鍵條目,忽然筆尖一頓:“不對。”
楚喚雲湊過來:“怎麼?”
“川州商會的銀子,有三成去向不明。”季尋之指着賬目,“沒有經手人,沒有用途,就像……”
“就像有人刻意抹去了。”楚喚雲眯起眼,“能讓戶部、兵部同時閉嘴的,滿朝隻有……”
兩人同時沉默——皇帝在養私兵!!
翌日早朝,永明帝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将虎符賜予楚喚舟。
“愛卿戰功赫赫,朕心甚慰。”皇帝笑得慈和,“即日起,加封鎮國大将軍,總領北疆軍政。”
楚喚舟單膝跪地,玄甲未卸:“臣,謝陛下隆恩。”
站在文官隊列中的季尋之眸光一沉——皇帝這招以退為進,分明是要将楚家架在火上烤。
果然,立刻有禦史出列:“陛下!楚将軍剛立大功,若久留京城,恐邊關生變啊!”
皇帝歎息:“愛卿所言極是。可朕實在舍不得楚卿再赴沙場……”
“臣願即刻返疆。”楚喚舟突然開口,聲如金鐵。
殿内一靜。皇帝微微一笑,“楚卿剛回京,不與家人團聚?”
楚喚舟擡頭,目光如刀:“北狄未滅,臣不敢耽于私情。”
她在告訴皇帝:楚家不戀權,但你也别想動我們楚家人。
皇帝大笑:“好!不愧是楚逍塵的女兒!”
回府後,楚喚舟一把拽住楚喚雲的後領,将人拎到牆角,楚喚舟看着弟弟,想說什麼卻什麼也沒說,她什麼也說不出,楚喚雲看着姐姐眼睛漸紅,他張開雙手一把把姐姐攬在了懷裡——這是他第一次做姐姐的避風港。
上一次他見姐姐哭是母親去世那天,這是第二次。他懂姐姐的無力和悲痛,他心疼姐姐的崩潰和隐忍,因為他與姐姐是一樣的,他見不得姐姐掉眼淚,所以他不能掉眼淚。
“阿姐,我會替爹報仇的。”
“雲兒…”楚喚舟哽咽了,“皇帝在川州藏了一萬私兵,領兵的是當年狄王帳下第一猛将,否則他憑什麼能勾結北狄?”
楚喚雲身體一僵。
季尋之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将軍是說……陛下養狄人為兵?”
楚喚舟摸了一把臉,突然将一枚染血的狄人令牌拍在楚喚雲掌心。
“北狄敗退時,我從敵将身上搜出來的。”她冷冷道,“令牌背面,刻着大周官印。”
楚喚雲翻轉令牌,瞳孔驟縮,那上面清清楚楚烙着“川州督造”。
當夜楚府書房裡,楚喚舟卸了甲,一鞭子抽在楚喚雲腳邊:“跪下!”
楚喚雲沒有一絲猶豫的跪了。
“你當我不知道你和季尋之在謀劃什麼?”楚喚舟氣得發抖,“他連狄人都敢養,殺你們需要猶豫?”
楚喚雲擡頭:“阿姐,難道我們要坐以待斃?”
“我要你活着!”楚喚舟蹲下,雙手扶着弟弟的臉,“爹已經沒了,你再出事,楚家就真完了!”
門外突然傳來三聲叩響。謝存的聲音隔着門闆傳來:“世子,将軍,我家大人傳話,趙峥帶人圍了天督府。”
楚喚舟猛地松開弟弟,拉開門:“怎麼回事?”
謝存面色凝重:“他拿着陛下手谕,要查抄天督府密檔。”
楚喚雲冷笑:“老東西這是要毀證據。”
謝存從懷中取出一本簿冊,“川州私兵的布防圖,我家大人今早剛謄抄完。”
楚喚舟一把奪過簿冊,翻了兩頁,突然笑了。
“好,很好。”她将簿冊扔給楚喚雲,“明日我離京,你們按兵不動。”
楚喚雲急了:“阿姐!”
“聽着。”楚喚舟一字一頓,“他敢養狄人,我就敢讓他知道——這江山,該換人坐了。” 她轉身取下牆上長槍,槍尖點地,裂石三分。
“記住——”
“這江山——”
“換誰都能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