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前兩天買回家的水……”

廖安剛想說話，蘇念和王小桃同時打斷。

“噓噓噓！”

“咳咳咳！”

兩個人用噓聲和劇烈的咳嗽聲把廖安的話蓋過去。

蘇念用很小很小的聲音，借着擁擠的人群，幾乎是湊到廖安耳邊上說：“這個時候别說家裡情況，小心被人盯上，就算有維持秩序的人也不行，和平年代還有小偷呢。”

廖安比蘇念高大半個頭，她得歪着頭才能聽到蘇念說話。

“那、那……？”

“說點慘的，越慘越好，顯得我們過得很糟糕。”王小桃開始出馊主意，“咱們都慘成那樣了，應該不容易被壞人盯上。”

“不，這個時候得保持中庸。”蘇念一邊随着人流往前走，一邊左顧右盼。

大多數還在隊伍裡的人都還算老實，至少表面是這個樣子。大家都在以家庭為單位，小範圍交談。以及有小部分沒素質的，總是想見縫插針地擠到别人前面去，其他人為了不起沖突被執法人員拽出去，隻能盡量用身體擋住，卻不和他們口頭交流。

蘇念接着說：

“保持中庸，不上不下，少說話，跟着人群走，不做出頭鳥，一旦有問題去找附近的治安人員，這就是我們仨保護自己的最好的思路。”

另外兩個人點點頭。

周圍緊張不安的氣氛彌漫在每一個人身上，雖然人群中總有些定海神針一樣的領袖，說着安撫大家，積極向上的話，但也有攪屎棍不停地破壞。

蘇念有些煩躁，她不知道這個時候說喪氣話有什麼好。

又不會對目前的局勢有任何幫助。

好像把那些可怕的事情說出來，看見所有人都因為自己的話語感到害怕，那幫攪屎棍就顯得比别人清醒心滿意足了似的。

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安安穩穩拿到物資嗎？

就不要再引起人群慌亂啦！到時候誰都不讨好！

蘇念不喜歡亂，她喜歡安穩。

王小桃就有些受到那些話的影響，她非常非常擔心自己的家裡人，注意力不集中，好幾次差點被人擠走。蘇念和廖安輪番安撫她好一會兒，王小桃才好受一些。

……

排了大約有45分鐘，終于輪到蘇念三人。

“出示身份證，登記一下。”

她們所在的窗口，負責人是一個年輕的女士，身邊站着好幾個拿槍的武裝人員。

蘇念三人一個個上交身份證登記，登記完畢後不敢有絲毫的停留，趕緊讓開位置給後面的人，去裡面領物資。

她們走的是步行隊伍，為了方便運送，分配到了一輛超市的小推車。按照分流，這條隊伍的人都基本住在相近的地方，兩個人一輛小推車。

蘇念和廖安分到了一輛。

王小桃和排在她後面的帶孩子的女士分到了一輛，那小女孩12歲，看着個頭很高，能幫着拿東西。

“這個時候就不求一起了！分開拿！我們回家碰面！”王小桃揮手。

“你一個人确定沒問題吧！？”

蘇念隔着人群對她大喊。

來不及回應，王小桃遠遠地對她高舉大拇指。

在領取點内部，人群繼續分流，她倆和王小桃分開。

第一個點是分發食物，最大的是一人兩袋要用肩膀扛的大米，定量分配的有雞蛋和肉類。還随機分配了些玉米面、耐放的粗糧、罐頭、各種罐裝鹹菜。蔬菜比較少，大概因為不易存放，工作人員一直在用大喇叭放，不夠一會兒領完還能去商超裡購買。

很多人對那部分随機分配的物資不滿意，吵着要換。

封閉的商場空間裡人聲鼎沸，吵得人一個頭兩個大。

最後一個是運輸編織袋的食品，和大米袋子差不多大小。蘇念小心拉開一條縫，檢查一下裡面是不是都是吃的。

大概看到食物的影子，并摸了摸編織袋應該沒有破損，她就立刻和廖安推着車前往下一個領取點。

接下來是水。

水有桶裝瓶裝各種規格，但每個人定量60L水。這些水放上去，小推車看起來都要被壓垮了。

但是怎麼辦呢？她們沒有私家車，公共交通停運，唯一王小桃的小電驢還沒有大商超的推車能裝，隻能湊合用了。

“60L……”

廖安嘴裡念念有詞。

“怎麼了？”蘇念問。

現在這裡非常非常嘈雜，倒是不用擔心有人會聽見她們說話。

“要保持健康飲水量的話，大概就一個月。要是非常節約的話可能可以支撐一個半月。但是這個期間完全不能産生其他用水。算上我們家的那些水，也不是很夠。”

“我甚至懷疑物業說管道維修，影響飲用水的時候，就是在變相地用不造成恐慌的方式讓我們囤水，每個小區估計都有類似的理由。”

她們到了日用品區。

一人一床厚被子，然後分到了各種各樣的卷紙抽紙，都是随機分，不能挑，女生還有專門的衛生巾。

“但是這遠遠不夠3個月，不是說要做好三個月以上待在家中的準備嗎？”

遠離日用品區後，廖安又接着說。

現在整個推車裡的物資高高堆起，她們倆一手握着推車，一手扶着上面的東西，擔心被周圍的人群撞撒。

嘗試的廣播裡不停地放着“不要奔跑！有序排隊領取！”，把外面的廣播聲都蓋住了。

“會不會後續有其他方式送水？又或者家裡的水不是完全不能用，隻是限量了？”

蘇念猜測着。

藥品區在趕人。

好多人跑過去問有沒有家中常備藥，但是那個地方主要給登記在社區裡慢性病，特殊病症的人提供，想要常備藥就要自己去買。

蘇念覺得那些志願者和社區工作人員真的很辛苦，每到一個新的領取點，她就盡可能地向對方釋放自己的感激和善意，并且不給對方造成更多工作。

兩人終于護着推車，走出了被人圍得水洩不通的領取點。

治安人員一直在工作，不停地處理各種事情，如果不是他們，這裡隻會更加混亂。

周圍全是人，完全看不見王小桃的身影。

蘇念刻意放慢腳步，左顧右盼。

廖安騰不出手，隻能語言上寬慰：“沒事，小桃也是靠譜上過班的成年人了，會照顧好自己。我們得抓緊時間了。”

兩人都不方便手機，但是超市上方大型電子鐘上顯示，現在已經早上快8點，一路都挺順，除了領取物資途中無法避免的推搡。為了息事甯人，她們總是拿了屬于自己的東西快速走開。

物資沒受損，現在被推一下就推一下吧，離那些人遠點就好。

“買點什麼？”廖安問，“水？食物？洗漱用品？現在購買區都是人，晚了人隻會更多，我們得快點了。”

“不不不不慌，你讓我想想。”

蘇念嘗試讓自己的大腦快速轉起來。

“光囤物資沒用，我們沒有轎車，隻有這個推車能推回去，領取的物資已經是大頭了，要裝能裝多少？必須想想如何可持續發展。”

“以及，廣播裡不是說了嗎？要随時做好戰鬥準備。複雜的武器搞不到，多買幾把刀和質量好的掃帚，到時候捆起來就是武器，并且是我們能駕馭得住的長武器！石器時代的先人已經向我們證明過了，好使！”

廖安跟着蘇念的思路：“可以想辦法種草，雨水就可以。馬上夏天雨季，應該不缺雨水。”

“那盆……？”

“不用買盆，泡沫箱就可以，我有，上次買的冷鍊快遞的泡沫箱還沒丢，種蒜苗，水培土培都能長，然後是小蔥，這兩個種子都好找，小蔥還耐旱。”廖安快速地說。

兩人一邊說一邊從貨架上拿了幾捆大白菜。

“哦哦哦！對！雨水！”蘇念激動，“這個大商超有野營區，我們去拿淨水壺，淨水器和淨水片！還有太陽能闆！”

“我們有那麼多錢？”

廖安一邊困惑，卻也改變路線，兩人推着車朝野營售賣區走。

這邊也有人，但比食品區少多了。

有的人隻需要花大價錢多買食物和水就夠，不是所有人都像她們這樣沒有交通工具，她們買多了壓根帶不回去。

三個人都離家在外打拼，動手能力還可以。

家中有工具箱，方便一些簡單的租房維修，還有各自備了家中常備藥，基礎感冒藥消炎藥退燒藥，口腔潰瘍身體不好時吃的各種維生素片都有。

隻要不是三個月一天吃一顆，那綽綽有餘。

錢要花在刀刃上，三個人各自的存款都剛剛破萬，如果要買野營區，那根本買不了多少東西。

“現在要談談花錢的問題。”蘇念一邊在貨架上找淨水裝置，一邊緊張地說，“秩序未崩塌，以後不知道有沒有其他花錢的地方，我想，留個2000塊錢，以備不時之需。”

“那萬一以後錢都用不上了呢？”

廖安想得比較消極。

蘇念聳聳肩，正色道：“那就算了呗，如果真到了那個地步，現在的2000塊錢救不了我的命。但萬一用得上，才是派得上用場。”

廖安愣了一下，點頭同意了。

她們不敢分開找，現在分開容易被擠丢，找人會耗費掉大量的時間，同時她們其中一隻手都扶着推車，擔心被上面的東西掉落。

兩個人找到了一次性的壓縮儲水袋，不占空間。

淨水片3盒。

淨水瓶，可以直接倒入污水，然後通過過濾口飲用。這種瓶子很貴，她倆數着人頭拿了三個瓶子，算上了王小桃那一份。

三個人家裡前兩天才買了食水，她們現在最要考慮的就是安全和“續航”。

太陽能闆更是貴重物品。

兩個人湊錢在她們力所能及的條件下，買了一個轉化率最高，版面最大的一個，還有小型蓄電池。

充電寶就不考慮了，畢竟家裡有，不要把錢浪費在這裡。

以及電煮鍋。

萬一不能用燃氣呢？

還有些野營的煤炭，酒精塊，和可明火的烤爐。

都撿小的買。

就那麼點錢，那麼點儲物空間，隻能摳搜。

充當武器的刀具，質量好，主要是棍質量好的掃帚，也都像插旗一樣插在購物車的四個角裡。

現在不僅是購物車，她們手上挂着全是塑料袋，盡量挑相對輕的物品放在塑料袋中，挂在手腕上，算着價格，看看還能否拿些用得上的小件，一路向收銀台走。

她們甚至不是最誇張的那批人。

對于沒有私家車，隻有發放的購物推車的人，現在考驗大家的是建築學知識，如何把物資在推車内壘的足夠高并且不倒塌。

超市推車的承重也是相當驚人。

……

上午10點14分。

蘇念和廖安小心翼翼護着滿車物資，順着分流指示，從地下負一層中出來。

外面天氣開始漸漸炎熱，她們看見排隊的隊伍長到看不見頭。

“呼……呼……”

兩個人走得很慢，喘着粗氣。

在治安人員的維護下，每一個節點都以緩慢但流暢的速度運行，隻要耐心，一定能拿到屬于自己的那一部分東西。

很多和她們一樣的人在這條路上走着。

有幾戶人家的推車發生“建築坍塌”，被迫停在路中間撿東西。執法人員會幫他們把車推到圍欄邊，把東西也拖過來，讓他們慢慢撿，不影響道路通暢。

氣溫詭異的炎熱卻又沒有太陽，天空呈現朦胧的黑灰色。

路燈仍然開着，給領物資的隊伍提供最好的照明。

排隊的人兩極分化，有一幫人看到領着物資出來的人心中放心了很多，認為官方說的不是假話，不管怎麼說，真的有這麼多東西可以拿到手，保障他們居家。

還有的人心生悲涼。

認為這樣開倉放糧，肯定是發生了非常糟糕的事情。特别是生活有數的人，看着那些人拿出來的物資，算了算數量，心中明白更多的物資是去供應給了戰争前線。

也有一部分，單純着急别人拿了，自己是不是就少了，開始焦慮。

但現在蘇念已經沒空去想别的事情了。

她隻想趕緊把東西護送回自己的出租房，然後按照廣播的指示，緊閉門窗，遮住光線，減少被怪物發現的幾率。她想早點回家，早做準備，她們的陽台封了窗，但沒有窗簾，她還得回去想想辦法。

昨晚沒睡多久，今早又被驚醒，此時地勢是上坡。

蘇念隻覺得自己心髒負荷過重，疑似心理作用和生理作用同時存在的心髒刺痛。

“家裡速效救心丸過期沒？”

蘇念喘着粗氣問。

廖安遲疑了一下才說道：“應該沒，我記得那玩意兒保質期挺長的，不過家裡隻有一瓶。”

“沒事，有就行了。”

兩個人繼續大力推。

有時候東西隻有到要用的時候才會想起來，不經曆根本心中沒數。

可是留給他們的時間太短了，隻有24小時，可以說實際時間可能不到，在商超裡的時間隻有這一會，隻能先把吃穿用度顧及到位。

回來的路程大約15分鐘，她們一路把小推車推到家樓下。

這下可沒辦法走樓梯了，隻能老實地等電梯。

好在她們不是第一批拿物資回來的人，沒有人纏着她們問東問西，大部分人現在都在外面排隊，少數在家做準備。

“叮咚。”

電梯門提示音響起，蘇念和廖安推着車走出來。

“這個車怎麼辦啊？”蘇念詢問。

兩個人在門口卸貨。

“剛剛工作人員好像說了，車用完了丢樓下，會有人統一處理。”

“好。”

蘇念點點頭。

她倆現在顧不上整齊，先一股腦把東西丢進家裡再說。貴重物品小心一點，先放在沙發上和餐桌上。

“王小桃呢？還沒回來？跟她打個電話。”

“别吧，如果和我們一樣，她現在肯定沒有手接。”廖安制止，“再說，她分配的那個推車還有一個小孩，領啊買啊三個人的東西比我們慢點也正常，而且說不定，小孩和她媽離超市近些，要先卸貨。”

蘇念想了想覺得有道理。

而且外面秩序仍在，不會出太大差錯，隻要王小桃别和别人打起來。以王小桃的性格估計不會，她了解王小桃，小桃隻會在内心和背地裡把惹她的人罵個遍。

廖安下去放推車，蘇念大口大口喝水，又從櫃子裡翻出些巧克力吃掉，防止低血糖。

沙發、餐桌邊都沒有能坐的位置，她幹脆席地而坐，思考接下來的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