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景恒腦海裡想起那日在書房父親曾經提過的那場發生在多年前的海難。
當初在臨城,馮世德說過的話也在他心頭一遍遍掠過,整個辦公室靜悄悄的。
良久之後,馮景恒起身,大踏步往外頭,宋虎與于三兒對視一眼,很快也跟了上去。
警察廳門口,謝汀雪彎腰鑽出車廂,手裡拎着保溫飯盒,回頭便瞧見了從大門口出來的馮景恒,“阿恒!”
馮景恒步子稍稍停住,還是調轉方向朝對方走過去,他看着突然出現的謝汀雪,不由得往四周看去,低聲問道:“你怎麼來了?”
“你當我願意來?”謝汀雪白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保溫飯盒遞過去,沒好氣道,“家裡催的急,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父親好像生怕會丢了你這女婿!”
“這偌大的北平城,不乏同你比肩,甚至比你優秀的,怎麼偏偏就要我抓住你,當真是叫人想不通。”
謝汀雪這話說得直白,但勝在有理,就算是馮景恒也沒法反駁。
偌大的北平城,優秀出衆的人的确不少。
馮景恒将飯盒接過,随手遞給身後的宋虎,他垂下眼眸,知道周圍肯定有人在盯,否則謝汀雪不會如此。
但此刻,他顧不上再與謝汀雪演一場彼此心動的戲碼,隻道:“我還有事,你先回去,等過幾日我再來尋你。”
謝汀雪:“什麼事啊,難不成比你我的合作還重要?”
“日後再與你解釋。”馮景恒沒有細說,他擡手将車門打開,護着人上了車,說,“回去罷。”
謝汀雪聳聳肩,自己伸手關上車門,她的視線瞥過前頭的司機,随後又搖下車窗,朝着馮景恒露出抹笑來,“阿恒,注意安全。”
“知道了。”
車子發動,緩緩駛進人流,慢慢消失在遠處的街口。
于三兒已經開了車過來,等馮景恒兩人上車,他才問道:“二少爺,咱們上哪兒去?”
“去崔家。”馮景恒說完,往後一靠,他閉着眼睛,從臨城發生幹屍案起到如今的馮世德家被滅門,一件件,一樁樁的事,在他腦海中劃過。
他知道馮世德家的滅頂之災與舅舅扯不開關系,而舅舅為何要殺馮世德全家,無非就是因為幹屍的出現。
可如今,舅舅又為何盯上梅花胡同?難道是懷疑臨城幹屍案與林臻有關?
半個時辰後,汽車在崔家大門前停下,馮景恒才下車,便看見領着隊人馬從門内出來的楊天石,似乎是要去辦什麼事。
“楊哥,這是出什麼事兒了?”馮景恒幾步上了台階,擋在楊天石跟前。
楊天石擺手示意身後衆人先走,這才看向馮景恒,不答反問:“小少爺怎麼來了?”
聽見對方的問話,馮景恒立馬反應過來,看來的确是有事兒,而且這事兒還不能說,他往門内瞟了眼,問道:“小舅在不在,我有事要找他。”
楊天石還沒回答,身後腳步聲已至,崔西華的身影出現在院裡,身後隻跟着徐成山一人。
“阿恒今日怎麼有時間過來了?”崔西華正整理着袖口,擡頭就瞧見了站在門口的外甥。
馮景恒迎了幾步上前去,“小舅,我有事想請您解惑。”
崔西華擡眼,視線掃過台階下等着的宋虎兩人,停在于三兒身上,後者被他的視線盯得頭皮發麻,暗自吞了下口水,心虛得很。
好在崔西華很快收回視線,他留下一句“上車說。”便繼續往前走,下了台階。
令馮景恒意外的是,剛剛從院内出來的大批人馬此刻都已經不見蹤影,整條街上,就隻有他們兩輛車在慢慢行駛着。
“你來是為了問我,梅花胡同的事兒?”
馮景恒并不意外崔西華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若對方不知道,方才就不會那樣看着于三兒了。
他點頭:“是,小舅,我想知道原因。”
崔西華翹着二郎腿,雙手搭在膝上,他往後靠去,姿态閑适,整個人處在一副運籌帷幄的狀态裡,笑笑道:“你既然來了便一道兒去,我會告訴你答案的。”
馮景恒沒來得及問些什麼,又聽崔西華繼續道:“這話說得有些不大準确,該說讓你親眼瞧見答案才是。”
說是帶馮景恒親眼去瞧答案,但崔西華卻領着他直接去了淩霄樓,一行人到淩霄樓時,恰好趕上新戲開場,台上台下,好不熱鬧!
馮景恒不知道自家小舅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他想到馮世德,忍不住又問:“小舅,馮世德……”
話沒說完,他就瞧見崔西華擡手“噓”了聲,眉眼帶笑,打斷自己的問話:“阿恒,耐心點。”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至日頭西落,華燈初上,外頭的街道被柔軟的橙黃燈光籠罩,人影漸少,淩霄樓内卻仍舊熱鬧非凡,樓下時不時傳來叫好聲。
雅間的門被人推開,徐成山從外頭進來,停在崔西華身邊,俯下身對他耳語幾句。
崔西華颔首,沒有任何動作,又安靜坐了片刻後,才起身撣了撣身上的長衫,随後看向馮景恒,笑了:“走罷,小舅請你去看另一出好戲。”
馮景恒不明所以,隻聽崔西華感歎:“戲台已搭好,如今就等着角兒上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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