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窈和他對視,她立刻低下頭,他那雙眼睛像鷹犬捕捉到了獵物,馬上就要鑿穿她,把她陷害的真相挖出來。
但他隻是笑了聲,對樓窈不明不白留一句:“心思不錯,少點膽子。”
殷督公說完離去,樓窈懵怔,還是肖容拍她腦瓜,她才反應上來,緊跟肖容回大夫那兒去拿藥。
晌午時肖容進宮,樓窈沒精打采地煮好午膳給肖戈,那時肖戈還在念書,聞到飯香都沒有及時撒書,等到把這篇習完了,才來用飯。
比起肖止,肖戈吃相就很好,不緊不慢的,從了肖容。
樓窈沒心思用飯,心裡還惦記着肖容,她撐着下巴發呆,還是肖戈吃完飯,切了盤果子給她,她才有了一丁點精神。
“樓窈姐姐,你怎麼心不在焉的?”肖戈坐在她旁邊,歪着小腦袋問她。
樓窈甩頭,沒把任何事說出來,與肖戈閑聊幾句,她就去煎藥,等待肖容回家。
夜裡“轟隆——”一聲雷,大雨如注而下,樓窈蹲在房門内,窗子緊閉,她抱着自己發抖,雷聲本不能吓得她驚慌失措,疼痛也不是沒有忍受過,她目的起初不純,隻是想讨好肖容,沒有過于妄想肖容也對她好。可有了昨夜的溫情,她心裡滋生異樣的情愫,她好像在泥地裡爬出,踩上踏實的草地,一旦踏上,感知外界美好,就無法再接受那處肮髒陰濕的地方,也無法接受有别人踏上這塊溫土,感受他的好。
腰腹快要墜底的疼,甚至翻絞,好像腸肚都擰作一團,大腿内側有牽拉發麻的痛感,樓窈試圖咬小臂,轉移疼痛,卻不能。
頭好痛,好痛,好暈,好暈。
樓窈醒來很茫然,乍一看,原來是肖容的床,她嘟嘟囔囔罵自己沒出息,竟然做夢都是肖容。
“不要罵我了,”肖容把樓窈拎坐起來,給她後腰處墊個枕子,“先吃酥點,還是先吃藥?”
樓窈腦子發懵,她想也沒想,回答:“大人我沒罵你。我不吃。”
“那先吃酥點吧,”肖容沒聽她說,将一塊熱乎的酥點放到樓窈手上。
熱乎乎的,有酥點特有的油香,樓窈不敢吃,捏着酥點不知所措,她還惦記白日那事兒,怯聲:“大人,我……”
“這是百酥閣今兒現做的,想來味道是不錯的,試試吧,”肖容聲音不冷不淡,沒有想和她推來推去的意思。
樓窈聽話,捧起酥點往嘴裡塞,酥皮太脆,掉渣,她手忙腳亂地去接酥渣,肖容看她拘謹的樣子,無聲歎氣,他伸手,替她接。
酥點的确美味,她從來沒有嘗過這麼新鮮的酥點,油香混蛋黃的香,不膩不幹,蛋黃的鹹,又摻着白糖的甜。
樓窈生怕肖容接累了,狼吞虎咽幾口吃光,她剛吃完,肖容就把藥碗塞給她,她喝完藥,他又塞給她一顆梅子。
“我不怕苦的,大人,”樓窈搖搖頭。
可她眨眼,眸子裡有那顆梅子,肖容很快觀察到,他不說話,隻将梅子喂到她嘴裡去,她隻得張口吃。
樓窈抿着梅子,一邊腮幫子鼓起來,輕輕動着,她臉上沒什麼血色,看着頗為可憐。
肖容有一瞬的沖動,想捏她的臉蛋,他盯她,她發現了,順着目光過來,他别開視線一會兒,又轉回來,把掌心放到她唇下,“吃完了就吐出來吧。”
樓窈臉上發燙,這變成肖容照顧她了,可太沒臉了,她感覺自己又要暈了,心裡彌上她做了壞事的膽怯,她嗫嚅開口:“大人,你不生氣嗎?”
梅子還在她嘴裡,她說話含糊不清,有少女稚嫩的可愛,也有被訓導過後無法舍棄的姿态,她抛不開一身習慣,恐怕也沒辦法抛開。
肖容将她神态一覽無餘,她沒打算把梅核吐在他手上,他面上沒有任何波瀾,唯有眼底有微妙的情緒轉瞬而逝,“我為什麼要生氣。”
他沒有質問,沒有斥責,平靜的話語像在平述一件極其普通的事。
樓窈含着梅子,無話。
她見過好多客人,她隻要裝乖,無論她犯了什麼錯,他們都會說,窈窈,我不怪你。他們的話就像在說,樓窈做錯了,但他們不怪她。肖容的話倒是新奇,聽上去他默認她的行為,不對她的行為做肯定否定。
樓窈按下想要彎起的唇,心裡有個小樓窈在說,肖容隻對她一個人這樣縱容,又有一個小樓窈罵她自作多情,他隻是不在乎她,所以她做什麼他都不會生氣。
肖容,太會揪她心了。
樓窈在自己的思緒中遊走,完全沒意識到肖容的手還在她唇下等待,他見她真不想吐核,不等了,端藥盤出去。
樓窈這才把核吐到自己手心,她想下床跟着肖容走,才一動腿,腿内側撕裂的痛叫她低呼出聲。
肖容聽聲止步,道:“你坐着吧,我還叫人開了些塗藥,待會拿進來給你。”
聽見肖容說還要回來,樓窈開心地笑出來,她聽他的話,安靜坐着等他,可等了很久,很久,他都沒有回來,她側耳傾聽外面的聲音,神情變得妒忌陰沉。
她竟然,聽到了陌生女人的聲音。
樓窈想起殷督公的話,垂着眸小聲念了一遍,“心思不錯,少點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