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提督被打了。”
“嗯?”菀銀嘴裡的菜變得有點香了,她邊吃邊打聽,“怎麼個被打法?”
小罐子解釋:“翦提督昨兒背地裡撤了惜薪司劉掌司晉升的名額,司禮監的道庭公公說做随堂累人,和翦提督一起,陰了惜薪司掌印一把,現在道庭公公是惜薪司的掌印了,老祖宗知道這事後,把翦提督拖去打闆子了。”
“……”公報私仇,該打,菀銀無言以對。
“不過咱們翦提督人緣好,司禮監幾個祖宗都求了情,隻打了二十闆,”小罐子沒心沒肺地笑。
“二十闆子也多,苦頭少不了,”菀銀淡定地喝湯,“原先多少個呢?”
“六十。”
那真是要把人往死裡打。
菀銀洗完澡待在屋裡當擺件,直到三更過了,翦生才回來,竟是自個兒走回來的,想都不用想,他被放水放出一道江海。
“您用膳沒?”菀銀上去虛扶翦生,“要不然我去喊小罐子布幾道菜來。”
“不餓,”翦生褪職袍,朝衣架子上随手一丢,“你們那邊過冬安置的炭薪置下來沒有?”
翦生指的尚太妃宮殿。
“置好了,”菀銀跟在翦生身後,他突然轉身,她乖巧地微仰下巴,笑看他。
翦生細細觀察她眉眼,擡手蹭了蹭,“動手腳别動太多,被發現了你沒得跑。”
菀銀略怔,點頭,她轉話頭,“您傷得厲害嗎?”
“還行,比你腿上要輕得多,”翦生關上屋門,點亮油燈,加快腳步去床榻上趴着,“菀銀,好孩子是不會自殘的。”
她算什麼好孩子。
菀銀站在屏風後,油燈橘紅光映閃,她譏諷地勾一側唇,“您說得是。”
“好好養,不然腕骨紮穿會留後遺。”
“奴婢明白。”
油燈熄滅,菀銀蜷進羅漢床,天冷了,又加厚了被褥,她定定看着屋頂走勢蹊跷詭異的梁木,有一塊雕得奇形怪狀,像千眼菩提。
翦生比菀銀想得世故得多,在這種事上動手,竟然還能被輕拿輕放。他比她想的要有用得多。
入冬後,惜薪司很忙,要看管貴人宮裡的水缸,萬不可結冰,以免耽誤貴人用水,宮中一切安好,被菀銀動過的尚太妃宮殿也安好。
她再次警惕,疑過翦生,可翦生隻是笑吟吟地看着她,對她搖頭,表示他真的很無辜。
菀銀絕不會手下留情,劉襟始終想要報複她,與其等他報複,不如即刻回擊,讓他再不能翻身,她就沒有後患。
又是誰重新動過水缸?
雪落下來,長窗上堆了素白一片,寒風刮臉,凍得人臉皮如刀割般的疼。
菀銀把長窗阖攏,拉下簾子,神情肅沉。
有人毀她好計,這半月來,成她心裡一道疽。
菀銀再一次隔着屏風看向翦生,還是認為是翦生,他立場不明,動機不明,她隻能懷疑他。
“菀銀。”屏風後,素淡細柔的聲喚她,她斂收思緒,低頭上前。
“公公,什麼事?”
“小蓮每晚會檢查殿中事務,你不知道麼?”翦生臀背上的刑被放過海,半個月下來已經可以坐了,此刻靠在床頭,烏發披在身後,光下膚白,賽窗外飛雪。
“奴婢每晚都在您身邊,”言下之意,她不知道。
翦生若有所思地拉長尾音哦一聲,向她招手,“有點子冷。”
菀銀撩起眼,床頭油燈,暖光入她眸,柔化了她的眉目,翦生長久注視她。
她笑,到床榻來,褪鞋鑽進被窩,被窩滿是他熏的香,他是個精緻人兒。
菀銀從被窩裡探頭,她坐起身,按最常做的去攬翦生,趴在他肩上,“您睡了,奴婢就走。”
“你向來強勢,可我并未要求你走,”翦生掐她兩頰,逼她脫離他的肩,她目不轉睛地盯他。
漂亮的眼尾像鈎子,菀銀覺得這鈎子必然刺穿她肺腑,不過她不最不怕疼,偏要往鈎子上撞。
菀銀捏住翦生掐她兩頰的腕,把腕往下帶,翦生沒和她硬着來,順着她所想,他放下了手。
“是奴婢愚鈍,妄測公公的意思,”菀銀的手在翦生方才掐她的那隻臂上遊走,順着小臂,到大臂,又攀上脖頸,下颌,側臉,最終到他眼尾。
她拇指輕按,微壓低他的眼尾,剩餘的手指在他耳後頭骨位置,稍一按,就能讓他低頭。
翦生唇畔的弧度也不在了,背光,眸子漆黑,菀銀看不出來他眼底情緒,但她膽子肥,賭他不會反抗。
他呼吸輕微,但這麼近的距離,也能撓到她耳側。菀銀心裡滋生一股趣意,手上加力,逼他低頭,她隻需要擡起一點點,兩唇交融。
翦生由她擺弄,唇上溫軟像定住他,隻想溺一溺,不想掙紮,隻在突破唇齒,濕熱粘稠時,他眼睫顫動,像垂死蝶翼。
由她起頭,也由她收尾,她要停,他不逼她。
放下掌他的手,她才注意到他眼尾有些濕,白皙的頸子沾染嫩紅。菀銀倒是想掐一掐,看看能不能掐破了皮,迸出水來。
菀銀依舊如以前,隻不過由她将下巴放在他發頂。她抿唇,舌尖舔在自己唇内,也不知翦生一天到晚怎麼養活自己的,總覺得他的唇比她還要軟,還要香。
“劉掌司不疑你,你還會棄他麼?”下方聲音微弱,翦生似乎困了,話裡帶倦。
“棄。”菀銀還是這個回答。
“也會有一日棄我麼?”
“您困了,睡吧。”
翦生不說話,手指搓撚菀銀的寝衣袖口。
隔了一陣,菀銀以為翦生睡着了,低頭,卻見他一直在玩她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