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一間屋子,分明就是間住人的屋,可他們越過了,稍微動動腦子就知道印蘊說的假話。
邊憫不敢駁斥印蘊,一股奇怪的想法,驅使他挪開燈盞,刻意不去照亮那間側房,全然意識作祟,他絲毫沒有察覺。“那我打地鋪。”
印蘊手臂疼,不大想撩撥邊憫,之後再也沒開口。
把邊憫安置好,印蘊沒有管他,洗了個澡回來,榻上多了一罐藥末,她掂量幾下。
“不能解毒,但能延緩毒發,”邊憫說,“我不敢害你,不然你先在我身上試,試了再自己用。”
“假惺惺的,”印蘊打開罐子嗅嗅,把它拿到浴房裡去上。
阖上窗簾,閉攏床幔,印蘊額頭發熱,翻來覆去睡不着,突然聽見奇怪的聲音。
她拉開床幔,腳踢了踢邊憫,“怎麼回事?”
邊憫沉默許久,“餓了。”
印蘊這才知道這半個月邊憫待在她府裡一點都沒過好,他生來金貴,從不下廚房,做伴讀也有下人照料,就算是做了宦人,吃的也是膳房做的飯,後面來了校場,雖然活得沒人樣,但到底沒餓着他。
這半個多月,印蘊安排了人每日采買菜肉送上府,邊憫弄不來,隻能将就湊合糊弄,吃好不可能,吃飽也不太行,勉勉強強餓不死。
“蠢物,”印蘊搗騰些白天剩的菜,敷衍切了丢鍋裡炒,邊憫全程不敢吱聲,默默給她打下手。
簡單一頓飯做好,邊憫先吃上巴掌,再吃上飯。
“瞧瞧你爹把你慣成什麼人了!”印蘊一連哼好幾次,還想罵咧,見邊憫埋頭用飯,話堵喉嚨,罵不出。
飯菜敷衍,但能入口,沒把邊憫當牲畜糊弄,想必印蘊自己也沒有很精通,能連夜爬起來給他弄頓飯,已經是很看得起他了。
邊憫本來聽着印蘊罵他,忽然不罵了,他不大習慣,擡頭看印蘊,印蘊半躺在椅子裡望屋頂。
奇異的滋味油然而生,像在愧疚,像在竊喜,它在心底盤旋,邊憫分辨不清,“對不起,我想學的,但沒見過,實在做不來。”
印蘊沒理他。
邊憫似乎習慣上印蘊的脾氣,他不理他,反而讓他舒坦,熱乎乎的米入口,嚼過以後是甜的。
印蘊閉眼眯了會兒,睡不着,隻能看向邊憫,他已經吃完了,坐得端正,迷蒙中看見他唇畔有極小的弧度,他也在看她。
她思忖片刻,問他:“今兒是除夕吧?”
他點頭,“是。”
“給你爹書一封過去,别讓他老人家在西北擔心,”印蘊起身回屋,“過幾天我送你回東廠。”
邊憫懵了。
印蘊一步一步走得慢,聽見身後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是邊憫跟在身後,又不敢直接上來,她輕輕勾起唇。
到屋中,門關得緊。
印蘊褪鞋上榻,剛放下床幔,兩片幔紗中間伸進一雙手,細白,漂亮。
這雙手不停往前,攥上她中衣下端,手的主人卻沒有進入床幔。
手是從下而上的,那他的主人就是跪在床踏闆上。
印蘊握起兩手的指,指腹在邊憫的指背揉圈,故意問:“怎麼了?”
“印蘊,别把我送回去。”
“我不逼人,你别做出這副姿态,讓你爹曉得了要把你背脊打斷,”說是這樣說,印蘊沒有松開邊憫的手。
邊憫站了起來,身子一并進入床幔,隔着黑,直視印蘊,“我自願的。”
“要不要我去換女裙?”印蘊扶他,他順勢坐到榻上,跪着靠近印蘊,在她身前半臂距離。
提到女裙邊憫胃裡就犯抽,一口氣沖上來,差點沒真作嘔,他下意識地捂住印蘊的嘴,等來的是熟悉的巴掌。
力度大到震晃腦子。
邊憫悶憋出聲,傳到耳裡,叫人心頭發顫,印蘊上手掐他脖子,摁他到床圍,“真要勉強自己?等會要是吐我榻上,我要把你皮扒了。”
厭棄,憎惡,逼得邊憫好想吐,可是隻有剛才吞咽的幾口飯菜,還沒到胃裡呢,能吐出什麼玩意兒,剝開這層,往裡探,竟然有興奮在叫嚣。
矛盾撞在心頭,有殘留的理智冒芽,邊憫問:“既然要送我走,為什麼還要把我接到你府上?”
印蘊實打實地笑了,不再掐邊憫,退回去靠坐在床頭,“腦子終于轉了。”
“你要我做什麼?”邊憫撫摸脖頸,印蘊的手很冰,被他摸過,好像自己的皮膚也變涼了,怪異的快感從這一小塊皮膚生出,爬滿整個身軀。
印蘊盯着邊憫,沒有回答他。他自己回想,回想今晚印蘊都說了什麼,提過誰,他就明白了。
“你想說,我家和梁去華有關嗎?”
印蘊探手過來,把邊憫按在懷裡,撫他後腦,她和以前一樣,不會給他肯定的回答,但她的行為已經默認了。
于是她随便找了個話頭續話:“還繼續嗎?”
“……”這個姿勢太奇怪了,邊憫的胃馬上灼穿了,他狂甩頭,“就這樣吧,挺好的,别繼續了。”
“聽你的,不過嘛,”印蘊雙手捧擡邊憫的臉,讓他在懷裡仰視自己,她的目光遊走于他發燙的臉頰,一手指尖在他上擡的喉間撫劃,“我的秘密都在你手上,不怕你說,沒人信你。跟我還是跟梁去華,你自己考慮,要是跟我,回東廠之後就少做這出模樣,梁去華最愛的就是你這股勁兒,你要是被他糟踐了,我會找一天夜裡,先殺了他,再殺了你。”
“不要,我想活。”
被鞭策久了,邊憫驚奇地接受了印蘊的威脅,也可能對他來說沒有太威脅,反給他奇怪的情緒。殺了他,他确實歸印蘊所有了,像别樣的獨占。
胃攪得糜爛,邊憫說完就失了力氣,意識也亂,印蘊不再捧他的臉時,他腦袋沉沉,砸進印蘊懷裡,不曉得哪裡又觸印蘊黴頭,又吃了狠力一巴掌。
邊憫閉眼,呼吸很重,他唔了聲,憑着碎爛的意識探尋因果。應該是砸到印蘊胸口的傷,所以才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