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真的可以——”
小伍還在锲而不舍地賣力吆喝自己,裴晟終于沒忍住,搖頭制止了他。
方才遐想的畫面還萦繞在腦,他感到喉頭有些發緊,隻得先用力吞咽口津,緩解了一下。
小伍有些無辜地盯緊了他,見裴公子的臉色又黑了幾分,他不敢再滔滔不絕,隻能輕聲嘟囔:“可是,再不喂他喝下去的話……藥涼了,怕是不好。”
小伍先前也留神聽了,辛大人的外傷并不緻命,但他體内的毒素,卻是令他高熱昏迷的源頭。
從被擡上花車到如今,辛大人也昏了得快兩個時辰了。
再不給他喂藥,若是耽誤了治療,照方大人那提心吊膽的模樣來看,隻怕他們整個淮安縣,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因此,小伍才自告奮勇地要給辛墨,嘴對嘴喂藥。
雖然這法子……聽起來很是冒昧。
雖然他自己……也隻被親娘這麼喂過。
但他,是發自内心的。
救辛墨,為了保住這份差事,也為了保住,整個淮安縣衙。
畢竟,方大人雖然看起來不夠穩當,平日裡待他們,卻是真的不薄。
同為衙役的薛鳴飛,更是他自小敬仰倚賴的好大哥。
小伍一心隻念着“必得救活辛大人”,語意之中,難免顯得急不可耐。
裴晟當然明白,小伍的辦法,是出自他一片好意。他也知道,必須盡快給辛墨喂藥。
可不知為何,他一想到……讓小伍的嘴貼上辛墨的嘴,就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不,是煩悶。
隐隐還有些,堅定的抗拒。
為什麼?
……是惡心嗎?
小伍也說了,那“聽起來有點惡心”。
但裴晟倒沒覺得惡心,他讀醫書,也明事理,怎會不知,在“救人一命”這樣的要務面前,哪有什麼惡心不惡心一說?
他從前讀醫書,不止一次看到過,若遇上遭了蛇咬,或喉口卡痰,或淤膿堵塞,緻傷患氣窒危急的情況——用嘴吸出淤邪,是最快的方法。
醫者仁心,為救死扶傷,個人喜惡又有什麼要緊?
若眼見死傷在前而無動于衷,那才是真的惡心。
可是……
可是,縱然裴晟涉世未深,也多少知道,唇齒相貼……那怎麼想,都是極其親密的事。
小伍跟辛墨……
不合适。
非常不合适。
想到這裡,裴晟忽然想通了這其中困擾自己的地方。
他是“郎中”,小伍又不是。
就算要用嘴喂……
也該他親自來。
裴晟豁然開朗。
他對小伍露出一個渙然的笑容,在小伍略帶疑惑的眼光中,擡手便喝了一口碗裡的藥湯。
藥溫适中,正是飲入的好時機。
然後,他在小伍驚得發亮的眸光注視下,彎下腰,低頭便将自己的唇,貼上了辛墨抿緊的嘴。
……
方成方大人,妥善送完了神女離開,才剛惬然地踏進房門口——便看見了這不堪言狀的一幕。
他隻覺得雙腿蓦地一軟,差點沿着門框跌坐下去。
這、這……?!
方大人無所适從地看着床邊,一個正在……正在亵渎辛大人的裴公子,旁邊還站着個,握緊雙拳、目不轉睛的小伍。
天哪……
方大人深吸一口氣,急忙蹑手蹑腳地穩住身形,飛快地轉身出去了。
他的眼珠子瞪得好像随時想從眼眶裡蹦出來,滿臉都是難以言喻的驚恐。
——裴、裴公子……原來還有這種癖好?
這、這可如何是好?!
方成的腦子亂成一團漿糊,一出門,才走了沒幾步,就跌坐在了廊道下,拼命撫着自己的胸口,想借外力來平複心情。
他大口喘着粗氣,隻覺得自己面紅耳赤,頭腦嗡嗡作響,一時之間,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辛大人他還在昏迷啊!!!
就算!就算裴公子……裴公子有那樣的意思,也不能……也不能,趁人之危吧?!
方成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無措地擡頭看了看車頂的雕花,口中不知為何,喃喃地就念起了“阿彌陀佛”……
房内專注着“喂藥”的裴晟和小伍,甚至都沒有察覺方大人回來過。
裴晟隻覺得這個姿勢很不舒服。他把頭傾得很低,脖子又得從側面轉過去,才能勉強讓自己的臉,和辛墨的臉正面相對。
辛墨的嘴唇很燙,還十分幹燥,在自己把唇緩緩貼上去的瞬間,裴晟就不由自主地微微皺起了眉,感受到了這人體溫的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