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很有不管不顧發洩情緒的沖動,東翼還是順利地結束掉手上的工作,而後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趕往就近的基地補給,順便在半路解決了不長眼湊上來的“同行”。
雖然不論是用鞋底碾過垃圾的動作、把皮卡開得像在拍戲的行為、目送剛進基地就要獨自行動的隊友離開時陰沉的眼神,還是補給時面對拖拖拉拉的中層成員不耐的表情,都已經足夠表現他的暴躁。
這也難怪,誰讓波本非要在他面前提那個詞呢?當時忍住不發作的結果就是此刻越想越氣。
哈,那個傲慢的情報員還真不愧是朗姆好用的下屬,惹人厭的方式都能有些相似,就憑他們也配指摘仁義嗎?
哦不過非要說的話他覺得波本這樣不屑于掩飾的輕蔑比對方那個頂頭上司的口吻真誠多了。
他實在是無法接受後者特地肯定他的極道作風,還宣稱自己同樣認為仁義很有價值。無論那是虛僞的示好還是惡意的諷刺,他都被膈應到了。
不過就算他有很多不滿,此刻他确實在依着朗姆的安排按部就班地、相互利用着達成目标——這當然隻能稱作互相利用,他僅僅是想替被害的若頭向貝爾摩德複仇,而朗姆樂于給那個女人添堵,這是多麼單純的、樸素的利用啊。
就算他有很多不滿。
他還是那個組織從破滅的本地幫派裡吸納的成員,是被朗姆看好而獲得了代号的成員,是指望憑借這次任務在北美占據一席之地的吉爾希。
所以無論是令他厭煩的同事或上司,還是他自己都已經無法堅持的極道準則,又或者是天知道是怎麼找上他的本地條子,都不能再動搖他的決定了。
不過……是誰把他的故事當情報賣了出去,甚至賣給了FBI?會是那位時至今日仍在做情報商的、本該一直盯着他卻在FBI出現的前日午後碰巧不在、此刻才慢吞吞返回且竟然換了身衣服的波本嗎?
真可惜,雖然他已經不那麼“仁義”了,但至少還記得這些事情——無論是他的複仇還是對組織的不滿——都輪不到條子來插手。
當然,他也沒那麼多好奇和閑心去管同事的秘密。
東翼扯了扯嘴角,忍下幾乎要浮在唇邊的冷笑,迎向波本的目光在那張他照例隻能靠膚色和發型辨認的臉上飛快掠過,又停在對方放松時略略上揚的眉毛。他也回敬般挑眉,開口也不客氣。
“怎麼樣,我們的情報專家發現什麼了嗎?”
波本瞥他一眼,眉峰往下壓了不少,語氣卻仍然輕松:“能有什麼呢?隻不過是對你來說熟悉到不值一提的事情罷了。”沒等東翼接話,他已轉移話鋒,“還沒找齊東西嗎?這裡的工作效率真是——”
他的評價最終沒能出口,動作一點也不利索的小中層總算為兩位代号成員拿齊了他們需要的東西,彈藥、裝備和特殊設備,最後被放在上頭的是幾隻一模一樣的盒子,外形還有些眼熟。
東翼剛要指着它們發問,就聽到面前那個中層成員以極其蹩腳的日語解釋:“沒有炸彈現成在這,你們自己組裝,用模闆,或者再等兩個小時。”
……哦這該死的要命的工作效率。
兩人沒有猶豫,拿起東西就走,保持了身為精英的冷酷無情,東翼也終于想起來他為什麼看這些盒子眼熟,好幾個月前他也見過這樣的東西,在某個他本打算利用的後勤手裡,且頭痛地回憶起他看不明白說明書上那些英文的事實。
于是他在回返車上啟動車輛時看似無意地發問:“那麼接下來的支援工作,比如那些模闆,就交給你了,沒問題?”
剛扣上安全帶的波本側頭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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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争對手們——如果這次任務裡的衆人之間真的能被稱作競争關系的話——因那份得意之作DIY模闆發起的對話是不會傳入“始作俑者”耳中了,林和悠此刻正非常不禮貌地用似乎有在顫抖的手指向熟悉又陌生的宅友。
“你、你是伏……”
他沒能說出那個代号,噎了一下才又看向許久未見的諸星先生,嘴張了又閉,張了又閉,最終還是沒發出聲音,隻能無措地頻頻看向羽立唯去停車的方向。
而諸星大,或者說此時該稱為萊伊的男人,目光也在兩位同事之間打了個轉,而後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看來我打擾到你們對話了。”
伏特加:“……”事已至此他再反應不過來萊伊和他以為的無辜宅友其實互相認識、并且後者是組織成員還很有可能是這次要碰頭的同事的話,那他幹脆别叫伏特加了,拜托BOSS收回自己的代号得了。
這種命運般的巧合對他的打擊也是很大的,但他好歹維持住了表面的冷靜,隻是剛剛本能去摸煙的手此刻有點尴尬。
冷靜,伏特加,冷靜,要冷靜。
區區網友變同事而已,根本還不到絕望的時候,隻要動用同為阿宅的默契,他就絕對不會在萊伊面前暴露自己竟然在追偶像。
于是,懷着“那個家夥也一定能理解我的意思吧”的美好想法,伏特加朝林和悠看去:“你……”
他沒能說完。
因為對面曾經相處得很好的網友看起來受到了驚吓,整個人都僵在原地,不像是能順利交流的樣子了。
他懂,他完全懂,這種阿宅身份要在公司暴露時的驚恐,伏特加這樣想着,拒絕承認是自己吓到了同好,不善的目光瞥向了在場唯一的現充。
萊伊:?
而此時仍然定在原地的林和悠:救命!他的隊友怎麼還沒來!!他已經連半秒都待不下去了啊噋哇噫嘚嘶呃唔咕哇——
在他的心聲已經混亂到隻能無意義的拟聲詞來組織語言的時候,羽立唯終于加入了戰局、額不是,終于抵達了碰頭現場。
“你們在比誰更引人注目嗎?”進入了蘇格蘭模式他就更容易說些帶有攻擊性的話,可惜這回另三人給出的回應雖然各有特色但确實沒被攻擊到。
林和悠一步跨到了他身邊,緊閉着嘴看起來是已經開始扮演無口酒侍;伏特加面無表情地扯了扯領帶,像是突然發覺在場隻有他穿西裝而感到不爽;隻有萊伊念了句“蘇格蘭”算打了個招呼,視線卻很快落回正裝啞巴的林和悠身上。
蘇格蘭看了看周圍雖然也不是很關心他們但确實有投來目光的路人,頗有些無奈地提醒三位心不在焉的同事:“先換個地方吧,先生們。”
好,那麼新的碰頭地點是大家一緻選擇的停車場,畢竟沒誰願意輕易讓同事上自己那方的車。
有蘇格蘭當靠山于是膽稍稍肥了一點的林和悠小聲嘀咕:“那為什麼不一開局就在車庫碰頭啊?”
他的靠山微笑着回應:“不知道呢,是誰提議在人流量那麼大的場館外碰面呢?是不是有哪位知情人能解釋一下呢?”
伏特加看了一眼叼着煙似乎沒打算開口的萊伊,冷靜地擔起了緩和隊伍關系的職責:“有個目标今天作為贊助商出席活動,所以幹脆來看看。”
蘇格蘭眨了眨眼,念了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