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栀回頭，果然看到許芄正壓着頭頂的寬檐帽朝自己這邊跑。

小姑娘氣喘籲籲站定，一開口就是道歉。

“對、對不起，我剛在樓道裡聽到……我……對不起姐姐，都是因為我，蔣超才會針對傅野。”

原來，許芄因為成績好，轉學過來後就被老師安排做了蔣超的同桌。

一開始還隻是“白毛鬼”、“醜怪物”之類的言語侮辱，之後因為許芄不同意月考發答案，蔣超對付她的手段就升了級。

她的作業、課本乃至書包，每天都會因蔣超心情的變化在污水桶、垃圾桶，或是教學樓後面的灌木叢裡“刷新”。

而在月考成績出來後，蔣超看到許芄年紀第一，自己卻因為抄了其他人的答案還倒退了幾名，更是把氣都撒在了她身上。

整整一個星期，許芄每天放學後都會被強制扣留下來，衣服甚至臉上被塗寫侮辱性詞彙或圖案，手臂、後背都是被課本尖角砸出來的淤青。

昨天，她又一次被扣下。

蔣超坐在她課桌上，踩着她的凳子，手邊的書本、文具都成了他的“刑具”，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砸到許芄身上。

就在許芄抱着頭狼狽躲避時，折返回教室拿手機的傅野聽到隔壁的動靜，踹開門救了她。

許芄性格内向膽子又小，磕磕巴巴勉強把事情講清楚，就已經耗光了所有勇氣。

見旁邊宗斯染情緒激動，氣得跺腳瘋狂大罵蔣超是神經。

她驚得縮着肩膀往旁邊躲了躲，絞着手局促又愧疚，不敢去看姜晚栀，隻再一次道歉：“真的……真的很對不起。”

許芄想到今天早晨蔣超一到教室，就陰恻恻地說讓她等着看傅野給她出頭的下場，又想到剛才在樓梯間裡聽到傅野可能會被強迫退學。

如果她早點去提醒傅野就好了，如果傅野沒有幫她就好了……

許芄腦袋裡亂七八糟的閃過許多想法，心頭仿佛壓了一塊千鈞巨石，喘不過氣。

突然，一道清淩平穩的聲音落入她耳中。

“你為什麼要道歉？”

許芄張張嘴，語序也因為緊張而變得混亂：“因為我……因為都是我的錯，我害傅野，他幫我才……”

姜晚栀搖搖頭，糾正她：“生病不是你的錯，不幫别人作弊更是正确的選擇。既然沒錯，就不需要道歉。”

她語氣始終平鋪直叙，既不含指責，也沒有憐憫，隻是陳述事實，令許芄也不知不覺跟着沉靜下來。

是啊，沒做錯的人為什麼要道歉呢？

可她從小都是這樣過來的。

在幼兒園吓哭小朋友要道歉；父母因為她争吵離婚要道歉；做好的手工好好擺在桌上，被弟弟淘氣摔壞劃傷他的手，還是她道歉……

甚至弟弟覺得和她在一個學校很丢臉，爸爸的解決辦法也是讓她轉學。好像一切錯誤的源頭都是因為她，因為她和别人不一樣。

可……生病并不是她的錯啊。

“但有一點你确實做錯了。”

許芄心裡一緊，猛地擡起頭，卻見姜晚栀表情并沒有責怪的意思，隻是好像隐隐嚴肅了幾分。

她說：“面對欺淩，忍讓是最錯的選擇。你解決不了，就去找能解決的人。沉默，隻會讓惡意得寸進尺。”

許芄蓦地一震，心口鼓脹。

而姜晚栀給出建議，也沒時間再多逗留，提醒她注意紫外線，便和宗斯染繼續往教導處趕。

口袋裡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

許芄有點神思無主，接通電話，聽筒裡立刻傳出母親着急的聲音。

“小芄你在哪裡？不是說在教室外等媽媽的嗎？我、我看到你課本裡被人塗寫了很多……你告訴媽媽，是不是學校裡有人欺負你？”

課本上被蔣超塗畫了很多不堪内容，許芄每次看到都會用修正帶覆蓋掉，但總會有所遺漏。

母親焦急的追問，令許芄心底不由地滋生出期待和勇氣。

她看着姜晚栀已經走遠的背影，慢慢抿緊唇，原本滿是茫然與怯懦的眼神逐漸堅定起來……

-

隔着老遠，姜晚栀就聽到了辦公室裡傳出來的罵聲。

“在這兒吵吵嚷嚷喊什麼喊！？當教導處是菜市場？打架鬥毆你們還有理了？兇神惡煞捏着拳頭瞪誰呢？我在這裡你們還想動手不成？！有一個算一個，都等着受處分！”

大概是有人回了句什麼。

那聲音繼續斥道：“不教訓你們教訓誰？人蔣超同學成績優異，次次考試名列前茅。再看看你們這幾個，學習不怎麼樣，逞兇鬥惡第一名！”

姜晚栀走到門口，一眼就看到裡面一群半大小子中間，身高腿長還頂着頭藍毛異常醒目的傅野。

而他面前，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唾沫橫飛地訓斥着。

“書不好好讀，學不好好上，頭發染得亂七八糟，完全就是個小流氓混混！天天隻知道在學校裡拉幫結派欺負同學，你是□□嗎！？我跟你講，這次的事絕對不可能簡簡單單揭過！”

傅野耷拉着眼皮，雙手插兜吊兒郎當站在那兒，懶得解釋頭發是因為學校藝術周，幫動漫社拍攝而染的一次性發色。

就在這時，一道沉靜悅耳還有點耳熟的女聲在他身後響起——

“這位老師，我需要糾正你剛才話中的兩個錯誤。”

傅野回頭，看到姜晚栀不禁一愣。

他聯系的不是李楊嗎？怎麼是她來了？

傅野愣神間，姜晚栀已經四平八穩地穿過幾個男生，站到了他前面。

“第一，學習成績并不是推導一個人道德品質好壞的充分條件。第二，染發和流氓混混□□之間，更是沒有任何因果關系。”

傅野微微垂下眼，看着比自己矮了快大半個腦袋，卻擋在他身前據理力争的姜晚栀，嘴唇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胸口卻湧上一股暖流——

“說話做事應該講邏輯和證據。”

姜晚栀總結陳詞，“你可以因為傅野數學考八分而懷疑他的智商，但不能因為他成績差、染頭發，就不經調查、盲目聽信其他學生的一面之詞，直接将過錯全部歸咎于他。”

——暖流“嘩”一下散了。

傅野默默咬緊後槽牙。

真、是、謝、謝、你、的、維、護、呢！

【任務對象日常好感值-10，新手媽媽保護機制生效（2/3），不計入扣除數值，總值:0。】

姜晚栀：？

幫你說話也要扣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