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鳥不知身上重逾千斤的使命，也不知傳遞了何種情緒。

它隻知領到了自己想要的回信，又開始傻乎乎地啼叫着，撲棱棱地飛走了。

剩餘二人仍舊沉默着，卻是想法各異。

秦硯垂眸，掩去算計的神色。

其實對于鈞師儀出事，他沒什麼太大的情緒波動。

第一個蹦出來的反應是——好麻煩。

對，他隻感覺麻煩。

為什麼這個小世界的主角一個比一個不聽話？好好按照原著去進行不好嗎？

明明隻是個A級任務，卻占據了他大量的計算空間。

要去算後續的劇情怎麼回到正軌、怎麼不偏離傅序的成長主線、怎麼使她對小世界的影響降到最低……

方才他就算了一遍又一遍，如今有了燕尋機給的線索，多了許多的限制條件，他又要重新算了。

秦硯不耐煩地皺起眉，他側過身，不願去看徐素幾乎凝成實質的哀傷。

他看着袖口的束帶，越看越不順眼，幹脆解開重新系。

繞了兩圈，心裡還是徐素蓄滿淚水的眼睛。

他又繞了一圈，把手掌勒得通紅，狠狠系上了，痛感讓徐素消失了一瞬。

要他說，幹脆就不要管這個師姐了。

他方才看過了，列表中的第二個，就是原著中本該進行的懸賞令。

既然信息正常給出來了，就索性不要東奔西跑地浪費時間，直接照着往下走就好了。

大不了……鈞師儀這個角色的空缺，後續再找個性格差不多的人補上。

反正小世界的問題是傅序，隻要保證他沒問題不就行了。

這才是最省時省力的法子，徐素還能多賺點随機應變能力的分數。

至于書内其他角色的生死……

和他有什麼關系呢？他隻在乎徐素和他的任務能否順利完成。

但這個方案，他那仁慈的執行者不會同意的。

她就是太過仁慈了，誰的命她都在乎，更何況是她一起學藝的師姐。

徐素是一定會去海盛城的，也一定不會像燕尋機說的那樣，以自己的性命為主。

她肯定會豁出命去救這個書裡虛構出來的師姐，就如同她不顧自己被開除的後果，非要回去救村民一樣。

仁慈到愚昧，卻又……讓人心軟。

秦硯擡眼，以餘光打量徐素，她神色灰暗，正躲避着傅序的目光。

躲避？哦，對了，她剛剛心急，沒有再刻意裝病了。

本就是萍水相逢的舊識，傅序定然要起疑了。

秦硯正過身子，打算再一次大發慈悲，替徐素打下掩護。

畢竟她是總部指派給他的執行者，她再如何有錯，他還是要幫她的，也隻有他會幫她。

這回找個什麼借口？誤判、情急，又或是偷懶？

秦硯漫不經心地想着，撥弄着路邊樹上的枝葉。

卻有另一道堅定不移的聲音搶先打破了沉寂。

“素素，我跟你一起去海盛城救人。”

咔嚓一聲，秦硯手裡捏着被折斷的枝桠，不可思議地轉頭，看向身後二人。

徐素的羞愧也被傅序這句話化解了，取而代之的是愈發洶湧的愧疚，以及疑惑，“你……當真要去？”

傅序已開始清點剩餘符紙，盤算着要補多少張，聞言笑道：“那是自然，我們不是朋友嗎？朋友有難，哪有置身事外的道理。”

徐素望着他赤誠的眼，無法心安理得地接納這樣的善意，她别開眼，喃喃道：“可是我方才騙……”

話剛起了個頭，就被傅序朗聲打斷了，他笑意不減，認真地看着她，“徐素姑娘，我總覺得這樣叫更正式些，請容我再這麼叫你一回。我知道，你和秦公子似乎有事要做，并且……應當是一些不能讓我知道的事。”

話畢，他看了眼徐素和秦硯，徐素被看得心驚肉跳，秦硯則沒什麼表情地回看他。

傅序仍舊笑着，溫和地看着徐素，撫平她的驚駭，“但我一直覺得，幼時能拉我一把的你，不會做出什麼損人利己的事情的。所以你瞞我騙我都沒關系的，我相信你。”

徐素怔怔望着傅序，方才被悲痛和羞愧撕扯着的心髒，似乎奇迹般地愈合了，有股酸脹的暖意在心間流轉。

她破涕為笑，向傅序點點頭，心中暗暗發誓，她一定不會讓傅序成魔的。

溫馨和諧取代了先前的死寂，氣氛終于又活過來了。

卻似乎獨獨繞過了一人……

秦硯仍攥着那截枝桠，甚至有綠葉的枝葉從指縫中滲出來。

他望着眼前兩人含情脈脈對視的模樣，第一次無比清晰地認識到。

在這三人中，唯有他一人，是隻考慮利益的怪物。

他們則是有情有義的、心心相惜的、毫無芥蒂的……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