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塵埃落定了,丘子舟的神識才終于回到殿内。
見秦硯已經落座,便知是鬥隼的意思。
他淡淡出聲:“既然事情談妥了,便把寶物收了吧。”
進退有度的侍從上前,準備将鬥隼桌案上的丹鼎,重新放入石箱中。
在他即将拿起丹鼎的前一刻,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止住了他。
“别,我還沒玩盡興呢,急着收它做什麼?”
鬥隼已變回了人形,饒有興緻地盯着桌上仍冒着靈氣的丹鼎。
兩個領主說法不一緻。
侍從一時間進退兩難,隻好擡眼求助自家好說話些的領主。
丘子舟見狀,擺了擺手。
侍從如蒙大赦,又退到主子身後待命了。
鬥隼有一搭沒一搭地投着魔氣,靈氣如噴泉一般,一股股往外湧着。
丘子舟盤腿坐着,重返閉目養神的狀态。
秦硯仍舊端坐着,姿态謙卑。
他垂首望着桌上的菜肴,紋絲不動。
“你怎麼不吃啊?”在把玩丹鼎的空隙,鬥隼狀似無意地發問,“我們雖然是魔,吃食卻與常人無異。你放心,不會毒死你的。”
領主同他講話,秦硯忙不疊地起身。
“小的不是質疑領主們準備的吃食,隻是……兩位領主還未動筷,我實在不敢壞了規矩。”
規矩這個詞對鬥隼來說,實在陌生。
他面上表情空白一瞬,随後笑意漸濃,意味深長地看着秦硯。
秦硯維持着躬身的姿勢,低垂着頭,任由鬥隼打量。
鬥隼盯着秦硯,緩緩拿起筷子。
筷子紮進一塊炖得軟爛的肉,西紅柿色的醬汁瞬間濺出。
沿着肉的紋路緩緩滴落,好似先前地上的血迹。
鬥隼看也不看,将其放入口中,吞了下去。
“現在,你可以吃了。”
良久,在鬥隼即将爆發之前,秦硯動了。
他一步步走回桌案後,跪坐下去。
筷子是鬥隼手下布置的,玉石制成的,筷首刻着繁複的紋路。
久未被人使用,觸感冰涼滑膩。
秦硯捏着筷子,将菜一盤一盤地看過去,猶如在判斷哪盤菜最好吃。
不行,不能真讓秦硯吃了。
海盛城被魔氣污染許久,哪還能有什麼正常的牲畜。
鬥隼硬要勸他吃,其中定有貓膩。
徐素雖暫時猜不透鬥隼的想法,但她以性命擔保,這金色鹦鹉肯定沒安好心。
她心下焦急,已開始考慮當即動手的可能。
但理智告訴她,此時動手,必敗無疑。
鬥隼在觀察秦硯的一舉一動,富有威脅的姿态,不露任何破綻。
而一旁的丘子舟,看似是在神遊,實則在暗中吞食靈氣。
他們兩個魔,沒有一個有突破口……
況且,秦硯的丹鼎,至今還沒發揮任何作用。
徐素不相信他會真的獻個寶貝上去。
可此時秦硯那處……
就在徐素一籌莫展之際,丘子舟又煉化了一點屬于他的靈氣,睜開了眼。
“行了,”他輕輕蹙眉,直接破了鬥隼的局,“秦公子你吃不得海盛城的肉食,挑着素菜吃吧。”
秦硯訝異地瞪大了眼,随後向兩位領主鞠躬,還不忘向丘子舟道謝,這才放心地吃了起來。
鬥隼計謀落空,卻也不惱,罕見地調小音量,臉上是惡意的笑。
“你不是生平最厭惡貪财之人嗎?怎麼不讓他吃完?反正寶貝已經在我們手裡,哪還用得着他。”
丘子舟仍舊盤腿坐着,淡然超脫的氣質,仿佛會普渡衆生的得道高僧,說出的話卻讓人背脊發涼。
“你當我沒試過除掉他嗎?”他瞥了眼正在運作的丹鼎,聲音很輕,“每當我試圖用魔氣攻擊他,丹鼎的效率就會低上許多,靈氣大概隻有眼下的一半……這恐怕是他敢來海盛城合作的原因。”
鬥隼最恨受人約束,他嫌惡地皺起眉頭,勉為其難道:“那便先讓他活着,等我找出其中門道了,你可要把他送來給我當寵物。”
丘子舟不置可否,望着鬥隼新召出的靈氣,又開始煉化了。
為方便除魔,徐素和傅序早已摸到兩隻魔物附近了。
他們自認說得隐晦,實際一字不落地,全被他們聽去了。
至此,徐素愈發笃定。
這能保下秦硯性命的丹鼎,肯定會有大用處。
她看向秦硯,隻見他像剛從地府裡爬出來的餓鬼一樣,風卷殘雲地吃着桌上的素菜。
時不時地,還偷偷打量一眼周圍,精金美玉做成的裝飾,眼裡精光四射。
一個貪婪、愛财、目光短淺的角色,就這樣躍然眼前。
他瞞得過别人,可瞞不過徐素。
照秦硯平日裡的聽力,要說他沒聽到魔物的陰謀,她是一點不信的。
聽見魔物明牌謀劃殺他,秦硯不笑出聲就算了,竟還能兼顧維持自己的角色……
徐素神色複雜,不由感歎,真是天生的演員啊!
身為總部研發的系統,秦硯不僅可以精确地表達出人類已有的情緒,控制肌肉做出細微的表情。
還生來就有一副出衆的相貌。
徐素認為,距離她在大銀幕上看到秦硯,應當不遠了。
鬥隼初見丹鼎,新奇得一直往裡灌輸魔氣。
而丹鼎也沒讓他失望,淡綠的靈氣不停往外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