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着,手上動作愈發快了。
空氣中幾乎生出劍的殘影。
丘子舟躲得艱難,身上多處挂彩,污穢染了一身,整個人像剛從泥水裡爬出來一樣。
即便如此,他也一直隻用極少的魔氣。
傅序想不通他這樣做的原因,心下驚惶。
隻能不要命地使出劍招,期望能使丘子舟的陰謀落空。
然而,他似乎還是太慢了些。
丘子舟大概是一直在算着時間,在某個瞬間,他忽然笑了起來。
虛僞,譏诮,嘲諷傅序的不自量力。
“你以為……殺了我便能赢嗎?”
話畢,丘子舟竟不躲不閃地迎上劍刃,仿若要以生命證明傅序錯得離譜。
傅序暗道不好,慌忙止住劍勢。
可他方才殺心太重,全然沒有留手,此時再想反悔,談何容易。
哧的一聲。
劍如從前每一次除魔一般,輕易破開魔物的身體。
即便會碰到堅硬的骨頭,在劍招的加持下,也隻會停頓瞬息。
丘子舟仍然笑着的頭顱落到地上,微涼的魔物血液濺了傅序一身。
沒了頭顱的身體迅速萎頓,進入待機狀态。
體内魔氣溢出,竟也轉向鬥隼的戰場。
他這是……準備把魔氣全給鬥隼!
兩隻魔物互為對方要害,隻要有一隻活下來,就都能活下來。
他和徐素相比,徐素沒有法器,除去她必然更快。
傅序驚出一身冷汗,轉頭想去支援徐素。
可丘子舟明顯是早有防備,在他不知不覺間,誘他到了一個來不及趕去的位置。
鬥隼感知到丘子舟的氣息,用起魔氣來,愈發放肆。
陡然間,他周身氣勢大漲,先前因受傷被激發的戰意,在此時達到頂峰。
他獰笑着,一招一式都帶着濃烈的魔氣攻向徐素。
她被打得節節敗退,隻能暫且用符紙保命。
徐素口中銜着一張符紙,為她提供先前儲存的靈氣。
可在鬥隼密集狂烈的攻勢下,符紙被徐素咬得皺皺巴巴。
鮮紅一點點爬上符紙,幾乎要蓋過字迹的顔色了……
餘光瞥過周遭,是大片的黑。
又有魔氣來了!徐素心下一沉。
丘子舟的魔氣呼嘯而至,竟試圖直接穿過徐素的身體,沖向鬥隼。
身前是鬥隼的魔氣窮追不舍,身後是丘子舟的魔氣虎視眈眈。
徐素隻覺空氣越來越稀薄,視野也越來越昏暗。
在丘子舟的魔氣逼近她的前一刻,徐素苦中作樂地想。
幸好當時她找傅序要了拂塵須,否則,她重生後,秦硯還要另外扣她分,那才是虧大了……
就在黑霧即将完全吞噬徐素的時刻,耳邊忽然響起一陣劇烈的器物撞擊聲。
鬥隼和魔氣仿佛被定住一般,靜止了,随後一個溫熱的物件落到她手裡。
她低頭看去,是丹鼎,身後有人投下一片陰影。
一瞬間,徐素似心有所感,扭頭看去。
秦硯正背對着她站着,大口地喘着粗氣。
他似乎有些脫力,用殘餘的琴身撐着自己……
徐素怔怔望着那張琴,琴弦盡數斷開,琴身正中一道深深的裂痕。
方才那聲巨響,大概就是它發出來的……
琴徹底壞了,徐素不合時宜地感到可惜。
滴答、滴答……
是秦硯手腕在滴血,有幾滴落到她裙擺上,繡的花一樣。
先前秦硯手腕處的藤蔓,吸足了新鮮血液。
如蓄滿水的毛巾,啪嗒一下落到地上,留下一條血印。
“秦硯……”徐素低聲叫了他一句,卻不知想說什麼,沒了下文。
她是沒話說了,秦硯卻不這麼想。
他氣剛順勻就開口,語氣能濺出火星子:“有法器不用,偏要挨打,燕尋機就這麼教徒弟的?”
徐素先前的心疼與愧疚,在他開口的瞬間,煙消雲散。
她白他一眼,也借着秦硯破琴的力,從地上爬起來:“不是你說的嗎?在傅序面前,不能用法器。”
……好像的确是他說過的話。
秦硯一時語塞,别開眼,沒說話。
喲,還有他吃癟的時候?
徐素本來隻有七分得意,這下也到了十分。
她湊上去,故意要去看他的眼睛。
秦硯看東看西,就是不看她。
見他不自在,徐素樂得不行,呲着大牙笑起來。
笑着笑着,她樂極生悲了。
喉嚨異常的癢,她以為是笑得太歡了,便使勁咳了幾下。
誰知一開始咳,就停不下來了。
胸腔劇烈起伏着,仿佛要将體内的氣體排盡。
忽地,徐素隻覺喉嚨一股熱意,随後口腔内盡是腥甜。
血落到她懷中的丹鼎上,和符紙上,秦硯的血線重合了。
鬥隼這大傻叉,打人這麼狠……徐素怒視着那抹紅。
她下意識伸手去擦,卻碰上另一隻手。
秦硯指尖沾了一點紅,觸電般收了回去,沒有看她。
徐素摩挲了下方才相觸的手背。
秦硯手怎麼這麼涼,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