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麗堂皇的宮殿之下,是草草建成的地牢。
牆面凹凸不平,且表面有攻擊殘留的痕迹,應當是鬥隼與丘子舟直接用魔氣造成的。
牢内充斥着濃厚的魔氣,伸手不見五指,隻能憑借頭頂那個窟窿漏下的一點光芒視物。
徐素抱着鈞師儀的腰,二人雙雙倒在地上。
地牢挖得很深,哪怕是摔在較為松軟的泥地上,徐素依然疼得一時站不起身來。
可明顯比她摔得更重的鈞師儀,卻仿佛無知無覺。
才剛落地,鈞師儀連看都不曾看徐素一眼,直接拔刀砍向徐素。
徐素就地滾遠,躲開這一刀,又聽見身後刀刃攜風而來的聲音,她右手抵住牆,使勁把自己推往反方向。
嗡——
徐素右手邊,是一柄半截沒入泥中的刀。
刀身左右晃着,惡劣的光照條件下,仍刁鑽地反射出時有時無的寒光。
徐素胸口劇烈起伏着,驚出一身冷汗。
幸好……她與師姐一同長大,沒人比她更了解師姐出招習慣,她不把兩把刀用完,是不會停止攻勢的。
否則,這會被那半截刀釘在地上的,恐怕就是她本人了。
太黑了。
徐素摸出幾張照明符,注入靈氣後迅速貼到牆面上。
微黃的暖光瞬間盈滿這座地牢,雖然暫時還無法驅散魔氣,卻也能勉強看清所處環境了。
幽深并且無處施力的牆壁是天然的牢籠,地牢内空無一物。
沒有折磨人的刑具,因為在這逼仄的空間裡,什麼都沒有就是最好用的刑具。
人被關在這裡,隻能看到無邊無際的黑,與無處不在的魔氣。
東南面的牆角處,有幾處徒手挖出來的淺坑,大概一尺一個,垂直向上的。
越往上,坑越淺。
應當是魔氣侵蝕程度過重,師姐逐步忘了自己該做什麼了……
徐素看向鈞師儀,對方也正歪頭看着她。
大概是殘存的記憶作祟,鈞師儀有一陣沒再發起攻擊了。
“師姐……我是徐素。”
盡管知道鈞師儀清醒的可能不大,徐素還是開了口。
語氣澀然,試圖喚醒她從前的記憶。
久未聽人對她說話,鈞師儀聽得艱難,理解起來更為艱難。
熟悉的臉和熟悉的音色,暫時止住了鈞師儀再次揮刀的手,但也僅限于此。
她嘗試想起些什麼,可腦中盡是混沌,漆黑一片。
鈞師儀皺眉,頭忽然感到針紮似的疼,不是一根針,而是成百上千根。
似乎是在懲罰她的所作所為。
鈞師儀捂住頭,疼得彎下腰去。
“師姐!”
徐素慌忙跑上前,卻被正對着她的刀尖止住了。
鈞師儀一手捂着頭,另一手穩穩握着刀柄。
兩眼不帶任何情感波動地看着徐素,大有她再繼續往前,就要一刀捅死她的架勢。
“好……好……我不靠近你,你自己待一會兒。”
徐素微微舉起雙手,看着鈞師儀的眼睛,緩步後退。
待退到一定距離,鈞師儀終于不再拿刀指她了,隻是警惕地看着她。
徐素長舒口氣,稍微安心了些。
師姐雖然會使魔氣,但似乎并不是成魔導緻,隻是被魔氣控制了。
而且,此處的魔氣氣息,和先前鬥隼與丘子舟身上的魔氣相同,應當是他們的魔氣。
徐素暗暗打量了一下師姐的外表。
眼睛黑白分明,沒有像鬥隼原形那樣不人不鬼的。
四肢健全,肉眼看上去也沒有多長出什麼奇怪的東西。
很好,隻要驅除魔氣就好了。
一大片魔氣飄到照明符前,擋住了明亮的光,在徐素頭頂落下一片陰影。
徐素嘴角抽了抽,隻是魔氣有些多而已……
天殺的鬥隼和丘子舟,他們是把自己體内全部的魔氣都抽出來放這了嗎?純粹是在污染環境。
師姐看上去仍未放下戒心,一副随時會上來把她剁成肉泥的樣子,還是先不要招惹師姐為妙……
徐素認命地盤腿坐下,以盡量不驚擾鈞師儀的方式放出靈氣,一點點打散魔氣。
溫和柔潤的藍色靈氣現身,如一張無形的網,悄悄鎖住附近的魔氣,緩緩将它們化為虛無。
地牢内魔氣濃度,以極為緩慢的速度降了下去,照明符逐漸明亮,照得洞内二人的樣貌愈發清晰。
徐素罔顧臉上幾乎要将她看穿的視線,默默思索着。
這法子慢是慢了點,但勝在适用于當下師姐的特殊情況。
效果就是,師姐已經不再離她三丈遠了,她把扔出去的那把刀撿了回來,坐在了自己的對面,并且誓要在自己臉上看出朵花來。
……雖然刀還沒收回刀鞘裡,放在了一個随時能砍人的位置。
怎麼說也算是個好的進展了,随時會被砍的徐素,苦中作樂地想。
是時候去找徐素了。
在無趣地看着丘子舟再一次成形時,秦硯這麼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