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眼,謝寒驚便迅速回過神,但腦後發帶仍被白绫切斷,半濕的長發鋪在水面,随着他的動作帶起水花。
還未能解決白绫,謝寒驚便察覺水底異動。
分神一看,一隻手臂長、碩大的腦袋占據半邊身子、形态似魚的妖獸,正張着血盆大口向他沖來。
——湮獸。
二者一同向他襲來,謝寒驚遁入水底,白绫随之沖進水中。
池水被攪亂,渾濁一片,白绫一滞,再反應過來時,便是一張碩大的魚嘴,湮獸毫不猶豫地将這個動物吞入腹中。
謝寒驚方才就發現,這白绫處處像人,會在魔氣稍濃處因視線模糊而攻勢變緩,這麼一看,果真如此。
湮獸掙紮起來,似乎在與體内白绫對抗,粗陋的魚尾拍打翻滾,水花濺起足有數尺高。
但很快,湮獸就敗下陣來。
它的肚子猛然炸開,四散的血花和碎肉中,白绫從湮獸屍首中飛出,大片血色染紅了绫身。
白绫似乎是有些嫌棄血污,竟沒有第一時間去攻擊謝寒驚,而是再次浸入池中,涮了涮自己。
謝寒驚趁機向着池水深處而去。
白绫洗淨自己,再一看,謝寒驚已在茫茫黑霧中不見了蹤迹。
*
花琅的心随着時間的點滴流逝而愈發提起,謝寒驚仍是不見蹤影……
她身後的新弟子們已然規矩地排成隊,被何文州帶領着前去授印大典。
隊伍最前的燕容回過頭,微微睜開眼,長如密羽的睫毛在他臉上投下淺淺陰影。
“何師兄不叫上她嗎?”
何文州随他的視線一同看去,看見是花琅的背影,便知他心中在想什麼,解釋道,
“小師叔心系池中弟子,等到試煉徹底結束,她自然會與我們彙合。你身為第一,按規矩,會由小師叔親自為你授印,放心吧。”
小師叔,他早就知道了。
燕容勾笑,她不也騙了他。
外門根本就沒有叫雷施姝的人,他在入門第一日就詢問過了,不知道這個青萊小師叔,費盡心血編造謊言,究竟是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呢?
他袖子下的手還握着那顆被細細裹起的儲靈石,微微溢出的靈氣将他的半邊衣袖烘幹。
燕容最後瞥了一眼隻留背影、從始至終都沒回頭的花琅,便沉默着随何文州一同離開了。
一行人離開不久,鬼池中就遙遙出現了一抹微光……
在池邊站定的花琅循光看去。
謝寒驚全身濕透,蓮瓣玉光暗淡,勉力照亮了他的面容,幾縷墨發貼上了他的臉,淡冷眉目有了幾分人氣,仿佛是畫中人物走出卷軸一般。
謝寒驚抿緊唇,忍住想要變成原型甩毛的沖動,濕哒哒的頭發尤在往下滴水,他很讨厭這種感覺。
他微微擡眼,便看見伫立近岸的一截眼熟裙擺。
裙上玉珠泛着溫潤的光,銀線穿過珠子又潛回裙身,朵朵精妙繡花躍然裙擺,猶如宮裙主人一般仙姿繡韻。
宮裙女子似乎已經在池邊站了有一會了,過長的裙擺已經沾染上了點點泥濘。
花琅看清來人五官,又見謝寒驚隻是略有狼狽,并無什麼明顯傷口,終于放下了提着許久的心。
花琅往前走了兩步,直至半隻腳都懸在了池邊上。
她看着持蓮涉水而來的謝寒驚。
在倒數的時間中,花琅俯身,心急地伸出手,正要接過謝寒驚手中快要敗去的蓮花時——
變故突生,滔天魔氣自池中央湧出,瞬間吞噬了二人。
濃稠魔氣中,花琅的指尖停滞一瞬,重又觸及蓮莖時,皖光蓮便以一種不可挽回的速度枯萎下去。
蓮瓣枯碎,飄落時輕得不可思議。
玉簡最下方剛剛浮現的“謝寒驚”三字,也如這滿池蓮花般轉瞬即逝,湮滅成了輕盈碎光。
謝寒驚的名字消失在記載通過弟子的玉簡上。
而這場試煉,已經徹底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