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浪方平,一道弦月狀的音刃就緊接其後。
那蛇妖試圖甩起堅硬的蛇尾抵擋,卻沒想到這音刃在空中一分為二,擦着蛇尾而過,狠狠地紮上了他的七寸和頭顱!
蛇妖吃痛,蜷縮蛇身,在池中扭動翻滾起來。
很快,池中便暈染出大片大片的血迹。
花琅正欲乘勝追擊,可還沒來得及動作,就見那小山般大小的巨蟒憑空消失。
血氣彌漫的白霧遮蔽視線,竟不知它是如何逃走的。
花琅一驚,輕點水面,破開水霧追去。
很快,她腳尖一點,立在了一塊碎掉的殘石上,停了下來。
暈染着大片血色的池中央,一個渾身赤裸、難以辨别男女的“人”正伏在池石上喘着氣。
它的手肘、沁入池水的腰下,都長着細密的黑鱗,頭頂的濕發中,依稀可見兩道詭異小凸。
花琅的手緊了又松,她看着眼前頗似常人的蛇妖,反而下不去手了。
猶豫之時,心底仿佛有一道聲音在催促她:快殺了它,它隻是一隻妖罷了,你來這裡,不就是為了殺它而來嗎?
可過往二十餘年的認知又在阻攔着她,令她無法對一個“同類”下手。
蛇妖側頭,看見站在不遠處的花琅,它的神色中明顯掠過一絲憤怒和不甘。
它咳了一口血,道,“我既不敵你,你想取走我的妖丹,便動手吧!”
又恨恨地望天道,“可惜我每日在這池中修煉,從未害過任何人,若不是為了修煉,我早将你們這些修士都殺了!”
花琅聞言皺起眉頭,對它的話頗為不解,“你一句從未害過人,青崖村三百餘人的性命就可随意揭過?”
“呵,我自幼在赫水長大,修出人形後來到番鴻山,從未去過什麼青崖村!”
赫水?
花琅依稀記起這個地方,書中記載道,赫水,深潭也,多生蛟龍。
她想到了什麼,重新看向蛇妖的頭頂,那藏在亂發下的凸起——
果真是兩隻極小的、黑色的角!
花琅驚道,“你不是蛇妖?”
那蛟像是被侮辱了一般,極為暴躁回道,“我當然不是了!我既不是蛇,也不是妖,我是靈蛟!”
花琅有些不可置信,這是什麼情況,為何莫競鴻的消息是錯的?
“你當真從未殺過人?!”
靈蛟不耐,“我既然為靈,若是殺了人,隻會讓我堕入妖道,我為什麼要自尋苦頭!”
“靈,是什麼?”花琅不解,它幾次三番強調自己是“靈”,可“靈”究竟是什麼東西?
靈蛟睨了她一眼,拭去嘴角的血,嘲道,“善靈惡妖,可就因為與人類長得不同,你們就将我們靈也打作妖物,我倒是希望做妖,好将你們這群自大的人類通通吞入腹中!”
善靈惡妖?
花琅眉頭一皺,連忙繼續追問下去,可知道得越多,她越覺心驚。
原著裡被隐藏的細節浮現,花琅終于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天狐一族是靈非妖!
原著從天狐被滅族後寫起,那個時候修仙界中靈妖界限被故意混淆,書中靈的細節就被抹去了。
這麼說來,謝寒驚殺害李元修一事就存疑了。
可如果不是他,又有誰會殺害常年不與人打交道的李元修?
好不容易解開一個謎團,随之而來的,卻是更多的疑問。
花琅收起了天疏,“對不起……你的傷還好嗎,我這裡有些靈藥。”
那蛟也從花琅口中知道了事情原委,他哼了一聲,将身一扭,給花琅留下一個光溜溜的背。
“我才不要你們人類的臭藥。”
但等花琅掏出藥時,他鼻尖微動,依舊背對着花琅,手卻誠實地伸了出去。
花琅剛将藥盒放在他手上,他就迫不及待地撤回手,肩膀一聳一聳,認真地扒拉起了盒子。
花琅道,“我得先離開了,今日之事萬分抱歉,如果你還有什麼需要的藥,就來青萊向守門弟子報‘花琅’一名,”說完,她又不放心地補充道,
“來青萊時,記得藏好你的角和鱗片。”
半蛟掏着藥丸,這可都是好東西,人類真是太奢侈了。
他頭也沒轉,利落道:“知道了,不送!”
花琅踩着池水轉身,腳步沉重。
她看着挂上晚霞的天,心中卻難免帶上失落與茫然。
即使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去另一個試煉點,時間肯定也來不及了,如果錯過内門遴選會發生什麼呢?
剛穿書的時候,系統好像告訴過她,主線徹底失敗的時候,世界會迎來規則的崩塌,而她也會被崩壞的世界徹底融合。
這一席話的概念極為模糊,花琅本想追問,系統卻像是對這個話題諱莫如深一般,不再回答她了。
“咔——”
一道極為沉悶的聲音從背後響起,與之同時,整片池底都劇烈抖動了起來。
花琅被突如其來的地動晃了個趔趄,她在池中站穩,怔然地回過頭——
一截樹根從池底破出,猛然貫穿了正倚在石上的靈蛟!
靈蛟光裸的身軀被硬生生頂到了半空中,血紅的樹杈從他的肚腹刺出。
那扭曲幹枯的枝頭上,還挂着如碎布般的肉條!
方才還在絞盡腦汁,和人類藥盒鬥智鬥勇的靈蛟軀體猶在痙攣,手指卻已無力地松開了。
棕色的丹藥從終于打開的盒中滑落,砸進了池裡,發出微不可及的落水聲。
花琅仰頭,從靈蛟身上滾落的、大顆發燙的血液就這麼直直地砸在她的臉上,這樣輕微的力道卻幾乎将她砸得晃動……
一切就如秋風卷起落葉一般,猝然、又緩慢。
花琅尚未能理解時,事情就已發生、又好似終于結束了。